晟帝自己得位不正,当年朱雀门诛杀了兄长和弟弟,威逼先皇退位。
他最忌讳手足相残,老二此举,无疑是令他想起了过往苦痛的记忆。
可老二浑然不知,一股脑地将“脏水”往老四身上泼。
哪怕这事儿的确是老四做的,也不能让“手足骨肉相残”这种事,摆在明面上。
“够了!”
一念至此,晟帝勃然大怒,“又是山贼,又是奸细,又是算计朕,你们这些人一天天干什么吃的?朕要你们有何用?”
“噗通!”
金銮殿上,所有臣公一个个瑟瑟发抖,惊骇欲绝。
“陛下,臣等惶恐!”
“哼!”
晟帝大袖一挥,吼道,“你们才不会惶恐,你们只觉得朕是个糊涂蛋,是可以被你们利用的大冤种!既然如此,这皇位你们没人来坐,朕就要开始问责了!”
“山贼是吧?奸细是吧?还有说什么的?”
他目露凶光,扫过一众相关负责人,“其一,御林军城防不力,着当日守城将领与士兵,斩立决!”
“其二,城内如此动荡,京兆府尔等责无旁贷,着当日巡逻捕快,执行捕头,斩立决!”
“其三,乾科院坐落于闹市,前后左右皆为大臣宅邸,闹出那么大的动静,尔等不可能不知道吧?可你们呢?坐视不理,置若罔闻,尚且在京城,就敢如此行事,若是突厥异族攻入,尔等是不是会被自己的同僚,当成卖主求荣的资本?”
“哼!”
晟帝怒吼道,“尔等,早已有了取死之道!来人呐,着乾科院府邸周遭五里之地所有的官家宅邸所有人,削去官职,发配充军!”
“嚯……”
晟帝此言一出,一众文臣武将皆被吓得冷汗直流,匍匐跪地,痛哭流涕而请罪。
“陛下饶命啊!”
“陛下,吾等真没听见啊,还望陛下做主。”
“陛下,臣若是听见,哪怕凭着这垂垂老朽之躯,也要横刀立马,保护九皇子!”
“……”
今日之朝堂,似乎连吹进来的空气都带着浓郁的血腥味。
孙谦深知,这种关键时刻,他若是不站出来,成为这帮大臣的主心骨,那以后,他怕是没法在这些人当中立足了。
“噗通!”
他重重地跪在地上,以泪洗面,“陛下,京城发生此等恶性事件,实属罕见,微臣作为百官之首,天下读书人的楷模,理应作出表率,臣愿意自降三级,捐出十年俸禄,只求陛下给诸位大人们一条生路,如今国家正值用人之际,让他们戴罪立功,以儆效尤!”
“求陛下开恩!”
“求陛下开恩啊!”
“呼……”
晟帝高居龙椅之上,心情在这一刻无比舒畅,多久了?他有多久没再群臣们面前如此硬气了?
就连孙谦此时都对他卑躬屈膝。
“齐王妃,到!”
就在此时,殿外有太监高呼,齐王妃一袭白裙,快步走入朝堂,行三拜九叩大礼,“臣媳叩见陛下,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平身吧。”
晟帝不解,目光中透着几分困惑,她在这个时候跑来干嘛?
然而,没等他询问,齐王妃就直抒胸臆,侃侃而谈,“启奏父皇,臣媳得知九弟遭难,特去看望,得知他被禁足,却心系朝堂,他让我带话给您。”
“哦?”
晟帝正愁找不到台阶,再这么下去,总不能真的把那些大臣都给砍了吧?
“老九这憨子,说什么了?”
“父皇,九弟说,他并无大碍,乾科院损坏之财物,殒命之奴仆,与大乾社稷比起来,一文不值!如今,国家正是用人之际,诸位大人个个劳苦功高,天天为君分忧,保境安民,实属不易。”
齐王妃娓娓道来,那惟妙惟肖的样子,让人不觉狐疑,这是他能说出来的话吗?
“为了此等小事,大动干戈,实在不应该,九弟还说,诸位大臣若是工作过程中,有什么难处,他可以代为帮忙,我们现在要做的是尽快想办法把突厥人给赶出去,而不是内耗。”
“九弟还说,倘若大家团结一心,他有办法,可在三月之内,解潼关之危,半年或者一年内,彻底将突厥人赶回漠北!”
“哈哈……”
甭管齐王妃所言真假,更不论老九是否在吹牛逼,有时候,晟帝所需要的只是一个态度。
而自从突厥入侵的这段时间,这帮人,连态度都不肯给。
“诸位听听,好好的听听,什么叫做大乾好男儿?什么叫做壮志雄心?昔年高祖皇帝,斩鳄龙起义,追随他的不过一十八人,账下士兵不过三百人,他却能缔造出一个大乾帝国,如今,我们有数十万大军,还有无数的好儿郎。”
“可是……”
晟帝目光灼灼,眼眸通红,“自从交战以来,尔等可曾有过一次的决战之心?”
“你们,早就被突厥人给吓破胆了!你们,甚至都不如一个憨子。”
群臣汗颜,若是往常,他们还敢在宰相孙谦的带领下,与晟帝争辩,可眼下,只有低头聆听的份儿。
“父皇,老九他还请示,让他去前线,他要带领将士们,打一场胜仗。”
“胡闹!”
眼见齐王妃越说越离谱,晟帝及时阻止了他,“说他胖,他还肿了?这憨子,不会真以为自己是绝顶天才吧?他既然要搞什么乾科院,就给朕好好的搞起来,最起码,尽快做出点成绩让朕好好看看。”
“至于禁足的事情,现在事情已经摆在眼前了,与他无关,他是被陷害的,可以解除禁足了,即日起,老九恢复自由身。”
“谢父皇!”
“嗯?”
晟帝猛地一怔,突然看向殿外,只见老九那混蛋,蹦蹦跳跳地走了进去,活脱脱一副欠揍的模样。
“好啊,老九,你好大的胆子,居然一直躲在殿外?”
晟帝感觉到自己被戏耍了,怒火不自觉翻滚。
“哎呀,父皇,我一个傻子你跟我计较什么?这不,您赦免我了吗?我这次遭了这么多的罪,您总得给我点补偿不是?”
“你这憨子,居然在这里等着朕?”
晟帝目光一瞥,瞪了一眼齐王妃,“凤翎,连你也跟着他胡闹?”
“父皇,跟嫂子没该你,这你看,几位哥哥都开府了,你给我一个宅子,又不让我开府,我这好尴尬,弄得不上不下的,简直是隔靴搔痒,隔着裤子造人……”
“哈哈……”
此话一出,现场大臣们顿时笑成了一团,原本紧张的气氛,逐渐被稀释。
晟帝满头黑线,再让这憨子继续说下去,指不定闹出什么乱子呢。
“行啦!你开府?你开的明白吗?”
他鄙夷着姜凡,神色凛然,“除非你这疯癫之症好了,朕才会考虑你开府的事情!再者,朕已经将你送到宫外去住了,还给你那么大一个宅子,还不够你造作的?开府不开府,又有什么区别?”
你这糟老头子,坏得很!
真当时我傻子啊?
姜凡内心蛐蛐着这便宜老爹,皇子只有开府,才有资格去结交大臣,培养自己的势力,要不然,没有大臣会站队的。
在大臣们眼中,没开府的皇子,就是个小孩子。
“那乾科院多危险啊?我平时去里面工作工作也就算了,真让我住那里,今儿个,山贼可以进来,明儿个,土匪就可以进来。”
姜凡一脸委屈巴巴的样子,面露苦涩,“关键他们还冒充是四哥府上的人,那我敢不让进吗?”
“陛下,您难道没发现吗?”
此时,户部尚书狄仁瑞煞有介事地道,“自从国赛之后,九皇子的病,时好时坏的,好的时候,聪明绝顶,把那帮突厥人耍得团团转,这不好的时候,也没以前那么疯狂了。”
“臣以为,有个稳定的环境,或许九皇子的病情能够得到更有效的发展。”
“狄大人言之有理。”罗老太医沉声道,“陛下,天才与疯子,就在一线之间!或许,我们好好培养,九皇子真能创造奇迹。”
“请陛下三思,给九皇子点时间。”
沈兆易等人也相继进谏。
本来按照往常的套路,孙党一系的人肯定会出言阻止,横加阻拦。
可这一次,他们没脸啊!
一切都在姜凡的算计之中,方才,他可是让齐王妃给孙党一系受罚的官员求情,现在,他们哪有什么脸面去为难九皇子?
况且,还是一个无伤大雅的事情。
“唉,你们这不是为难朕吗?”晟帝捋着胡子,沉声道,“之前,朕将大内统领燕南天都赏给你了,他手底下应该有不少武功高强的人,可还是无法保证你的安全。”
“是啊,父皇。”
姜凡说着就抹起了眼泪,哭穷卖惨,“之前,老燕为救我被一个老太监打成重伤,到现在都没好呢,他手底下的人,也死了不少,我现在特别危险。”
他环视左右,不断一惊一乍。
“他可能杀我,他也可能杀我,还有他……”
大臣们又被搞得人心惶惶,连忙跪地表忠心,哪怕粉身碎骨,五雷轰顶也不敢对皇子起杀心。
“这可如何是好?”
晟帝一时之间,也没主意。
恰在此时,姜凡诡谲一笑,眼见时间差不多了,他决定再坑老四一把。
这就是算计他的代价,别以为装晕就可以瞒天过海。
“父皇,要不先别想这件事了,我这个憨子,不值得您费心,您还是先替四哥操心吧。”
姜凡看着门外的方向,一脸天真善良,“我之前进来的时候,看见他晕倒被抬着出去了,哎呀,他之前还找我来商议一件大事,你说过,我们是手足兄弟骨肉,我一定要给他办了。”
“哦?”
晟帝不禁对这个憨子露出了欣慰的笑容,恶狠狠地瞪了眼老二一眼。
“瞧瞧,连你的憨子弟弟都知道手足相亲相爱,你呢?只想着以政治手段,弄死你的弟弟!”
“那你说说。”
晟帝脸上的戾气,减了不少。
“你想怎么帮你四哥?”
“父皇,我四哥喜欢护国公的女儿单雨柔,他们郎才女貌,天作之合,要不,您把我和单雨柔的婚约取消了,让她嫁给四哥吧?这样,四哥就会对我好了,他以后就再也不害我了。”
“害你?”
晟帝敏锐地捕捉到了那个字。
“对啊,四哥啊就会胡说八道,那什么刘谋行明明是他府上的侍卫长,偏偏不承认,还说什么山贼,不过,我可一点儿不生气,我已经有胖大妞了,单雨柔给四哥吧。”
“胡闹!”
此时,一直沉默寡言的护国公单信雄站了出来,他尽管已经七旬高龄,却身姿挺拔,宛如一尊山岳,高约九尺,环眼豹首,只是一个眼神,就让人不寒而栗。
“九殿下当我家雨柔是什么?物品吗?可以随意在你们皇子间转让?”
“这……”
护国公一怒,哪怕是晟帝都要喝一壶,他马上笑脸相迎,“护国公啊,你息怒,他一个憨子,你跟他计较什么?”
“陛下,既然婚约已定,绝对不能更改。”
护国公拱手道,“九皇子不是想开府吗?又没人保护吗?以后,就让他住在我的国公府吧,待他疯癫之症痊愈,就与小女完婚,这段时间,也可以培养感情。”
“不知,陛下意下如何啊?”
“这,这妥当吗?”
哪怕是晟帝,都被震惊了。
这护国公脾气火爆,眼里容不得半点沙子,如今却为了这个憨子,付出了这么大的代价,简直匪夷所思。
要知道,平时,他连党争都不屑一顾。
曾经,孙谦备着好礼,在他家门外等了一个下午,愣是没有见上护国公的面!
世人都知道,他铁面无私。
“好耶,好耶!”
谁知,没等晟帝发话,姜凡倒是恬不知耻地抱住了护国公的老腰,“老爷爷,以后我就住在你们家了,你们可不能虐待我啊!”
护国公嘴角疯狂抽搐,这憨子居然叫自己爷爷?那雨柔是什么?
“九殿下,你应该叫我伯父,或者以官职相称。”
“好的,老爷爷,那咱们赶紧去你家吧,我还没见过你们家的漂亮小妞呢。”
姜凡贱兮兮地笑道,“嘿嘿,单雨柔是我的,四哥,你就别想了,老爷爷都同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