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声嗤笑即出,那戴金丝眼镜的卫姓艺术家也跟着笑了起来,对长发女艺术家笑着说道:“当代大学生,可比我们当年出息多了。”
长发女艺术家矜持地笑了笑,随即拿起毛巾摁住唇角,语气里带着几分讥讽:“是啊,确实挺出息,要不怎么敢单枪匹马闯包厢呢。”
另一个一直嫌少搭腔的卷发艺术家这时也开口道,“年轻就是好啊,看别人成功,就以为自己也行,看着太阳,就以为自己可以和太阳肩并肩。”
三人把损人不带脏字展现得淋漓尽致。
王林目不斜视,始终面不改色,只是眼神沉静地看着鲁城。
鲁城低头喝茶,似乎没听到王林那句话,也没看王林,仿佛这一切与他无关。
裴舟舅舅瞥了王林一眼,眼中闪过一丝轻蔑。他没有夹杂附和讥讽王林的话,不是出于礼貌,只是不屑。
裴舟自王林说出要请教鲁城那句话后,就低头玩起了手机。
光影模糊了他的轮廓,让人看不清他的表情,也不知道他在想些什么。
景桃见众人一起奚落轻视王林,笑容迅速敛去,刚想起身离开,朱莉却紧紧按住她的手臂,示意她稍安勿躁。
朱莉美目含笑,“鲁老。当代年轻人都是读着你的文章长大的。这样说来,王林也算你的后生。”她话锋一转,语气里带着几分试探,“先生何不听听王林具体何惑?”
景桃也在一旁说了句:“是啊,你要是连听都不听,传出去还以为您不敢接招呢。”
其他人见朱莉和景桃表态,也纷纷见风使舵,轻笑着附和。只有裴舟和裴舟舅舅没说话,但也没反对。
鲁城心里有些不痛快。他出来吃饭,是为了放松心情的,结果要他给一个大学生解什么惑,实在有些扫兴。
只是大家都这样说,他也不能表现出不悦的样子,要不然岂不是显得他很没有雅量?
他放下茶杯,抬头对众人笑道:“既然大家有雅兴,那老夫就献丑了。”他转头看向王林,语气里带着几分居高临下的意味:“王林,你有何惑?”
王林面色沉静,眼神深邃,声音平稳却隐含锋芒:“鲁先生,我想请教的是——您对梁山伯与祝英台化蝶的故事如何理解?”
他这话一出,众人的神色顿时微妙起来。王林的话有两层含义:一是宣告他和景桃的关系并非简单的雇佣关系,二是讽刺在座众人思想迂腐,固守着“门当户对”的陈腐观念。
鲁城自然也领会到了其中的深意,脸色顿时有些难看。他比众人想得还要深——王林这是在拿他做筏子,和裴舟斗法。
鲁城冷着脸,语气冷硬地回了一句:“门当户对,自古有之。梁山伯和祝英台只是小说故事,代表不了现实。”
其他人也纷纷各抒己见。
长发女艺术家冷笑一声,语气里带着几分讥讽:“王林,你不会真觉得,现实中,豪门千金下嫁农村小伙、会有幸福可言吧。”
戴金丝眼镜的卫艺术家也笑着挖苦:白日做梦也要有个度,就是你这种人太多了,搞的整个社会风气都乱七八糟的。”
卷发艺术家则摇头晃脑地说道:“王林,你是不是觉得,一时的激情可以无视一切现实问题?你这种想法啊,还是太年轻了。”
王林沉着应对,神色自若,哪怕被众人冷嘲热讽,也依然泰然处之。
他目光转向裴舟,声音平稳却带着几分试探:“裴少,你也觉得爱情是门当户对吗?”
这话不好答。若说是门当户对,显得他的爱不纯粹;若说不是,又等于打了在座长辈的脸。裴舟不慌不忙地看了众人一眼,语气淡然:“前辈们说的话,自然有他们的道理。”
“哦?”王林轻笑一声,语气里带着几分讥诮,“裴少要是觉得这些话有道理,那为什么还和景桃签……”
“王林,够了!”裴舟握着檀木手串的掌心猛地攥紧,一贯浓重墨彩的眉眼含着冰霜之气,声音冷冽而低沉,“你想说的,我已经知道了。”
见状,王林笑了笑,他知道,裴舟已经懂了。他光脚的不怕穿鞋的,要是裴舟不想闹得太难看,最好趁早终止那所谓的恋爱合约。
裴舟冷眼看着王林,在几位艺术家和长辈面前,他克制着情绪,“王林,你父母没教过你,什么叫适可而止吗?”
王林轻笑一声,语气平静却带着几分锋芒:“我父母教我什么,就不劳裴少关心了。我王林一生,只求问心无愧。”
裴舟低着头,正了正扣到严丝合缝的衬衫纽扣,声音冷冽:“只怕这个问心无愧,你求不到。”
裴舟知道王林的意思,所以他回应了——随便王林怎么闹,他不会放弃景桃。
王林不动声色地看着裴舟,语气里带着几分深意:“裴少这是忘了初心了?”
他记得,景桃和裴舟签恋爱合约,起因是因为醉汉指控景桃是撞裴宝儿的幕后之人。裴舟为了防止裴、景两家闹翻,不得不为之。
如今幕后指使人既然已经自首,那么裴舟和景桃的恋爱合约,还有什么理由继续?所以,他才说裴舟忘了初心。
裴舟听他说到“初心”,手臂微微颤了一下。王林这是在嘲讽他一厢情愿,用一份已经失去基石的合约捆绑景桃。
只是那又如何?
裴舟平复了一下心情,不紧不慢地开口,语气里带着几分意味深长:“王林,回头让赵太太带我问候赵董。”
王林皱眉,眼中闪过一丝冷意。
众人再度聚焦王林,脸上露出几分探究的神色。赵太太是典型的家庭主妇,基本不社交,王林如何认得赵太太?
裴舟举重若轻地笑了笑,语气淡然:“王林担任过赵董儿子赵杰一段时间的家庭教师。”
“哦——”众人笑得意味深长,心里均想,现今社会,富婆包养大学生,不是什么稀奇事。
王林眸光闪了闪,正想着如何应对,景桃却轻轻敲了敲桌子,“我吃饱了。”说完,她拿起外套,扣上墨镜,二话不说就朝门口走去。
众人万万没料到这种情景下,她说走就走,愕然之下,连话都忘了说。
王林见状,立刻跟了上去,看出她在恼,只是不知道她恼的是自己的行为,还是恼自己和赵太太一起吃饭。
他快走两步,不容拒绝地将她拉到了斜对面的拐角,声音低沉却带着几分急切:“你听我解释。我本意是来找你的,只是在楼下遇到赵太太,她问起我母亲的病情,我才和她同行,后来,我推辞不过,才略坐了会。”
景桃懒懒地靠在墙边,“哦?你和谁同行,吃饭,是你的自由,为什么要对我解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