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苏邕于洛阳城辞别隋帝杨广,回转信都郡后,时光仿若奔腾不息的江河,匆匆流逝。不过数月的光景,一日,苏邕正埋首于公务之中,全神贯注地审阅着公文,忽而一阵天旋地转,眼前一黑,整个人毫无征兆地直直栽倒在地。
待悠悠转醒,苏邕只觉身体仿若被千斤重石死死压缚,沉重得难以动弹分毫,且旧伤处隐隐泛起钻心疼痛。尤其是左肩,当年平定南陈之际,被那三手将江淹以毒弩射中,虽在军医的全力救治下捡回一条性命,却落下了难以根治的病根。每逢阴雨天或是身体过度劳乏,便酸痛难忍,此番更是痛得他几近昏厥。
但苏邕生性坚毅刚强,不愿家人为自己忧心忡忡,增添烦恼。故而此事他选择独自默默承受,并未告知妻子赵氏夫人、儿子苏定方以及儿媳高慧英。他私下寻了些草药,依照以往的经验,接连服用数日,满心期待能有所好转,可病情非但毫无起色,反倒愈发沉重。
眼见自己恐时日无多,苏邕思量再三,终是决定将家人唤至床前。这日,阳光透过雕花窗棂,洒在屋内,却未能驱散弥漫在空气中的压抑与悲伤。苏邕目光慈爱且眷恋地看着妻子,声音虚弱却尽力温和地说道:“夫人,我自觉大限将至,往后怕是不能再陪伴你左右了。定方与慧英还年轻,性子难免有些跳脱,往后你可要多费些心思,好好督促他们。切不可让他们荒废了功课,无论是武艺、兵法还是战策,都得让他们用心研习,不可有丝毫懈怠。”
言罢,苏邕又将目光缓缓移向苏定方与高慧英,语重心长地嘱咐道:“定方、慧英,你们夫妻二人,定要好好孝顺母亲,切不可惹她生气。为父一生,最看重国家大义,你们往后行事,定要走正路,不可有一丝一毫违背良心与道义之事。”
苏定方与高慧英听闻父亲此言,心中悲痛万分,仿若被重锤狠狠击中。眼眶瞬间泛红,泪水在眼眶中打转,强忍着悲痛,双双跪地,哽咽着应下:“父亲放心,孩儿定当谨遵教诲。”
苏邕见状,微微点头,脸上露出一丝欣慰的笑容。随后,他艰难地从枕下取出一封信,递向赵氏夫人,缓缓说道:“夫人,我这有一封信,你命老管家苏忠,派人速速送往西京长安。去找你的恩师风尘三侠,就说我有事相商,务必请他们前来信都郡一趟。”
赵氏夫人双手颤抖着接过信件,泪水已模糊了双眼,视线一片朦胧。她强忍着悲痛,点头应下:“老爷放心,我定会办好此事。”
苏定方见此,向前一步,从母亲手中接过书信,揣入怀中,而后跪地向父母磕了几个响头,额头磕在地面上,发出沉闷的声响。他起身,转身大步出去,寻老管家苏忠。
苏定方在府中后院寻到正忙碌的老管家,快步上前,说道:“老哥哥,我这有一封信,事关重大,望你即刻派人送往长安。务必将我恩师,还有两位师叔请到信都郡,就说我父亲病重,有要事与他们商量。”
老管家苏忠听闻此言,神色一凛,原本和善的面容瞬间变得严肃起来。他忙不迭点头,说道:“公子放心,老奴这就去安排,定不会误了大事。” 说罢,便匆匆转身,脚步急促地去安排人手,准备快马加鞭赶赴长安。
且说苏定方安排完此事后,心中忧虑万分,仿佛被一块巨石沉甸甸地压着。回到自己房中,高慧英见丈夫满脸愁容,神色憔悴,心疼不已,上前轻声安慰:“定方哥,别太担心了,爹爹一定会没事的。”
苏定方长叹一声,说道:“慧英,父亲此次病重,我瞧着情况不妙。恩师他们远在长安,路途遥远,也不知何时才能赶到。如今我只盼父亲能熬过这一关,待恩师到来,或许还有法子。”
高慧英轻轻握住苏定方的手,柔声道:“定方哥莫要太过忧心,爹爹吉人自有天相,定会没事的。咱们如今能做的,便是守在爹爹身边,听他的话,好好孝顺母亲。”
苏定方点点头,夫妻二人又说了些宽心的话,便一同前往苏邕房中,侍奉在侧。此后几日,苏邕的病情愈发沉重,每日只能靠苦涩的汤药勉强维持着微弱的生机。赵氏夫人整日以泪洗面,泪水浸湿了衣衫,苏定方与高慧英也是心急如焚,日夜守在床边,不敢有丝毫懈怠。他们轮流照顾苏邕,为他擦拭身体、喂药、翻身,每一个动作都轻柔而小心翼翼。
隋唐年间,天下局势波谲云诡,各方势力暗流涌动,纷争不断。而信都郡的苏府,却被一层阴霾所笼罩,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来。老将军苏邕,这位戎马半生、战功赫赫的猛将,此刻正卧病在床,形容憔悴,气息微弱得如同风中残烛,随时都可能熄灭。
苏定方,苏邕之子,满心焦急,在书房中不停地来回踱步。他剑眉紧锁,仿佛两座小山丘紧紧纠集在一起,额头上布满了汗珠,豆大的汗珠顺着脸颊滚落。手中紧紧攥着一封书信,仿佛那是他最后的希望,只要握紧它,父亲就能转危为安。每走一步,靴底与地面摩擦发出的声响,都重重地敲击在他的心间,让他的心愈发揪紧。
这时,书房门“吱呀”一声被推开,老管家苏忠迈着急促却不失沉稳的步伐走进来。苏忠年事已高,白发苍苍,那一头银发在阳光下闪烁着银光,但脊背依旧挺得笔直,如同屹立不倒的青松,眼神中透着忠诚与干练。
苏定方见苏忠进来,像是溺水之人抓住了救命稻草,立刻迎上前去,双手将手中书信郑重地递到苏忠手中,声音带着几分急切与恳请:“劳烦老哥哥你一趟,把这封信送往西京长安,送到我恩师三原李靖李道爷,还有吾两位师叔,大判飞行侠张宗迁张二爷、三环剑客红拂女张初尘张道爷手中。务必尽快派人送往长安,去请老三位前来。他们医术高明,定能救父亲一命。”
苏忠双手接过书信,那纸张虽轻薄,此刻在他手中却似有千钧之重。他微微弯腰,语气坚定无比:“少爷放心,老奴定当尽快将信送到。”言罢,苏忠转身,疾步走出书房。他深知此事刻不容缓,一出门便迅速召集了府中最得力的信使,挑选了一匹快如闪电的骏马。那骏马浑身肌肉紧实,鬃毛随风飘动,四蹄强壮有力。他将书信仔细藏好,反复叮嘱信使务必以最快速度抵达长安,路上不可有丝毫耽搁。
信使领命,飞身上马,动作矫健利落。扬鞭疾驰,骏马嘶鸣,如离弦之箭般冲了出去,一路扬起滚滚烟尘,向着长安方向奔去。马蹄声哒哒作响,仿佛是生命的倒计时,催促着信使争分夺秒。
长安城中,李靖正与红拂女、张炳在府中谈论天下局势。李靖身着一袭青色道袍,那道袍随风轻轻飘动,手持拂尘,身姿挺拔,气宇轩昂。他的眼神深邃而睿智,仿佛能洞察世间万物,不愧有“活神仙”之名。红拂女一袭红色道袍,恰似燃烧的火焰,手持拂尘,恰似仙子下凡,举手投足间尽显仙风道骨。张炳则身材魁梧壮硕,浑身肌肉隆起,面容刚毅,脸上透着一股豪爽不羁的气势。
此时,信使历经千辛万苦,风餐露宿,终于抵达长安,寻到了风尘三侠的府邸。他累得气喘吁吁,几近虚脱,双腿发软,几乎站立不稳。却强撑着一口气,将书信呈上,结结巴巴地说明来意:“三位……道爷,苏府……苏将军病重,盼您……前去救治。”
李靖接过书信,展开一看,眉头微微皱起,神色瞬间变得凝重。看完后,他与红拂女、张炳对视一眼,眼神中满是担忧,神色凝重地说道:“苏大哥怎么病得这么重?难道是当年中了江魇毒箭的缘故?如今他身患重病,我们自当全力相助。”红拂女和张炳毫不犹豫地点头表示赞同,他们深知苏邕的为人,也明白这份情谊的珍贵。
三人立刻着手收拾行囊,带上各种珍贵的药材和医具。他们动作迅速而有条不紊,心中只有一个念头:尽快赶到信都郡,救治苏邕。李靖仔细挑选着药材,每一株都精心甄别;红拂女整理着医具,将银针、药罐等一一摆放整齐;张炳则准备着路上所需的干粮和水。一切准备就绪后,三人随信使踏上了前往信都郡的路途。
一路上,他们日夜兼程,马不停蹄。饿了,就啃几口干粮,那干粮又干又硬,难以下咽,但他们顾不上这些;渴了,便喝几口随身携带的水,那水带着一丝苦涩,却能滋润他们干涸的喉咙。不顾车马劳顿,一心只为能早日抵达信都郡。他们的马匹在疾驰中,马蹄扬起的尘土,仿佛是他们焦急心情的写照。经过数日的奔波,他们终于抵达了信都郡苏府。
苏定方和妻子高慧英早已在府门口翘首以盼,望眼欲穿。从信使出发的那一刻起,他们便每日都在门口等待,心中默默祈祷着。见到风尘三侠到来,二人立刻迎上前去,恭恭敬敬地行礼:“徒儿在此等候师父、师叔多时了,快快里面请,先休息休息。”李靖连忙伸手扶起苏定方,关切地问道:“烈儿、英儿,你们父亲怎么病得这么厉害?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快给我们说说,我们好对症下药。”
苏烈回道:“就是江魇参了父亲一本,被陛下召到洛阳去,回来没几月就病了。”张初尘听闻,柳眉倒竖,怒声骂道:“好个狗贼江魇!竟敢如此陷害忠良,等我见到他,定要好好教训他一番!”
众人快步来到苏邕的房间。李靖走到床边,神情专注地为苏邕把脉。他的手指轻轻搭在苏邕的手腕上,闭目凝神,感受着脉象的细微变化。红拂女和张炳则在一旁仔细观察苏邕的面色和舌苔,不放过任何一个细节。红拂女轻轻翻开苏邕的眼皮,查看他的眼瞳;张炳则凑近苏邕,闻着他口中呼出的气息。
片刻后,李靖眉头微皱,沉思良久,缓缓说道:“苏大哥这病,是多年征战劳累,加之风寒入体,又郁积于心,病情颇为棘手。但好在我们来得及时,尚有救治之法。”
随后,红拂女和张炳也分别给出自己的诊断意见。三人聚在一起,低声商讨,各抒己见,最终制定了详细的治疗方案。李靖亲自开方,每一味药材的用量都斟酌再三,他的眼神专注而坚定,手中的毛笔在纸张上挥洒自如。红拂女和张炳则忙着煎药、施针。煎药时,红拂女守在炉火旁,目不转睛地盯着药罐,掌控着火候,添柴、搅拌,每一个动作都娴熟而精准;施针时,张炳手法娴熟,稳准狠地将银针扎入穴位,苏邕的身体微微颤抖,却在银针的刺激下,渐渐有了一丝生气。
在接下来的日子里,风尘三侠不辞辛劳,悉心照料苏邕。他们不仅用精湛的医术治疗苏邕的身体,还时常与他交谈,为他宽心解闷,疏解心中的郁气。有时,李靖会给他讲一些江湖趣事,那些奇闻轶事让苏邕听得津津有味,引得他哈哈大笑,笑声中仿佛充满了生机;有时,红拂女会为他诵读一些佛经,那悠扬的佛经声让他心境平和,忘却了病痛的折磨;有时,张炳会陪他聊聊兵法,唤起他往昔的豪情壮志,让他眼中重新燃起光芒。
在三人的精心治疗下,苏邕的病情逐渐好转。从最初的只能卧床不起,到能慢慢坐起身来,再到后来可以下地行走,每一点进步都凝聚着风尘三侠的心血。苏邕的脸色逐渐恢复了红润,不再是那苍白如纸的模样;他的眼神也变得明亮起来,不再是黯淡无光。
苏邕对风尘三侠感激不已,拉着他们的手说道:“多谢三位贤弟救命之恩。若不是你们,我这条老命怕是早就没了。”李靖笑着说道:“大哥,这是哪里话。都是一家人,说什么谢不谢的,多见外。就算大哥是外人,我们也会救的,更何况你是我们磕头大哥啊!我们行走江湖,行侠仗义、行医救人就是本分,并非为了钱财。再说了,苏大哥乃忠勇之士,能为您治病,这也是为全郡百姓和您的家人。”
待苏邕完全康复后,风尘三侠准备告辞,继续他们的江湖之旅。苏府上下皆前来送行,众人眼中满是不舍。苏邕紧紧握住李靖的手,眼中满是不舍与感激:“多谢三位贤弟的救命之恩,若日后有用得着老夫的地方,尽管开口。”李靖微笑着说道:“您看大哥,您又来了,都是一家人,何必这么客气。”
苏邕说道:“好,不说了。”李道爷与苏老将军说完话,与红拂女、张炳翻身上马。三人英姿飒爽,衣袂飘飘,那道袍在风中猎猎作响。在众人的目送下,扬尘而去,渐行渐远,最终消失在远方的天际。他们行侠仗义、治病救人的故事,却在信都郡广为流传,成为人们口中一段不朽的佳话,激励着一代又一代的人。而苏邕一家,在经历了这场磨难后,又将迎来怎样的故事?苏定方在这风云变幻的时代,又会有怎样的际遇?预知后事如何,请听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