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乾殿前的汉白玉广场上,日头高悬,暴晒底下跪着的人。
他们往日里是穼朝最风光尊贵的一群人,要风得风要雨得雨,人生从未如此狼狈。
而现在毒辣的日光刺得他们眼睛半眯,汗水涔涔,脸上瞧着甚是狼狈,哪儿还有往日的矜贵与不可一世。
皇上被捆绑着,像猪狗一样随意丢在地上,烤得炙热的白玉地面烫得他娇弱的肌肤发红。
他却无暇顾及这些,眼睛恶狠狠盯住站在一旁的翁叡祺。
翁叡祺卸下往日所有伪装,清隽俊逸的面庞散发摄人心魂的威压和森森冷意,
清瘦临风的身量更是衬得跪着地上的那群人像蛤蟆,卑贱不已。
这才是真正的他,才情孤傲,超脱物外。
他看着跪在脚边的昏君,内心没有生出大仇得报的快感。
绸缪帷幄到今天,一路走得太远太累。
而他早已失去人生中最宝贵的东西——赐他血脉和温暖的亲情、深入骨髓的爱情。
全拜这狗皇帝所赐。
翁叡祺未敢有一日忘记昏君的恶行,秦家几百口人的海底沉冤、爱妻王蕤意的无辜枉死。
把狗皇帝千刀万剐也抵消不了他平生所受的痛苦煎熬。
决不能让狗皇帝轻易好死。
杀人不过头点地,诛心才是上上策。
无视昏君仇恨的眼神,胜者翁叡祺高高在上对其发话:
“你昏庸残暴,随心所欲地杀人,有没有想过自己今日的下场?
以为自己是皇上,便无所不能,把天下人都看作蝼蚁,肆意玩弄。”
翁叡祺低头看他一眼,轻蔑一笑,
“以为所有人都敬畏你、怕你,以为自己是神仙保佑的真龙天子,”
说着,翁叡祺一脚狠狠踩在他脸上,语气森然:“其实你狗屁不是。”
被肆意欺辱的皇上气愤难耐,可嘴被麻布缠上,他只能愤懑发出含糊不清的啊呜声。
“你以为你的奴才、女人、子女都是真心爱你的吗?今天便让你知道真相。
你宠信十几年的御前公公吴进忠是我安插在你身边的眼线,你每日吃什么、做什么我都知道得一清二楚。”
吴进忠及一大群太监从人群中起身,走到翁叡祺身后恭敬站着。
被一个奴才出卖,昏君内心大骂自己瞎了眼,枉信阉人。
“你最爱的虞大美人、张贵妃、周贵妃还是我替你找来的,不感谢我吗?
看你这肥头大耳的猪样,半柱香都燃不了你就完事儿了,就那根没用的玩意儿还敢大言不惭说要赏尽天下美人。”
如此私密之事被人当众宣扬戏谑,昏君羞得通脸胀红,
直恨这些女人忘恩负义,给她们荣华富贵、万千赏赐竟还要背叛他。
效忠于翁叡祺的一大群妃子、宫女起身站到他身后。
此时在地上陪昏君跪着的只剩亲眷、宫人。
好戏才刚刚开始。
翁叡祺小踱两步,“你看看,我有多少机会毒杀你,却放任你活到现在,不该感谢我吗?”
皇上的眼睛恨得都要喷出火来,哪儿有要感谢他的样子。
翁叡祺走到皇子公主的面前,
“原本我打算将你们千刀万剐凌迟处死,现在我给你们个机会,
扇狗皇帝一巴掌少刮一刀,踹狗皇帝一脚少刮两刀。谁先来?”
一听千刀万剐,养尊处优的皇子公主脸色吓得煞白,争着抢着要扇昏君的巴掌。
被自己疼爱的子女如此对待,昏君不止怀有屈辱,更多的是难受,被太子打第一巴掌开始他的眼泪就没停过。
他情愿翁叡祺一刀了结自己,也不愿和自己的子女走到这种地步。
昏君的脸被扇得鼻青脸肿,肿得像颗红红的猪头,身上疼得快要散架。
他再拿不出父亲的威压去教训他这群孩子。
翁叡祺赞赏他们:“做得很好,赏你们个全尸吧。”
可皇子公主没想到的是虽然他们可以死得痛快,但他们的孩子、爱侣却被揪出来当场凌迟。
那血腥的场面让人头皮发麻。
他们苦苦哀求翁叡祺放过孩子和老人,头磕得咚咚作响。
他们情愿自己遭受凌迟之痛。
翁叡祺神情淡漠,对这血腥残酷的场景不为所动,他轻飘飘地回应:
“要怪就怪你们父亲杀了我外祖一家。
那天也是这样的血流成河,孩子凄惨的哀嚎响彻秦宅,却没有人放过他们。”
眼前的血似乎和八岁那年的血重叠,他眼前又充满化不开的红色,陷入偏执和疯狂的状态,满腔的仇恨聚汇,无法释怀。
面对这样冷心薄情的人,皇子公主气得破口大骂,用最恶毒的词汇咒骂翁叡祺,而他无动于衷。
他平静看着眼前的闹剧,整整两个时辰不发一言。
等孩子最后一声尖锐的惨叫声消弭于空中,世界彻底寂静。
可怜的皇子公主被如此残忍的血腥惊骇得脑袋空白,说不出话来。
红色血液漫流遍地,汉白玉广场红与白的交织展现出诡异的美感。
还没等行刑,有的公主已活活悲痛致死。
亲眼目睹一切惨剧的皇上悔恨已晚。
往日里围绕膝下、欢声笑语的孙儿们要来承受他作恶的苦果。
万事皆因果循环。
以前他在洋洋自得轻易掠夺他人财富的时候,是否想过那些无辜的商人和孩子?
天理昭彰,就算贵为君王迟早有一日也会被清算,射出去的箭绕过漫漫岁月终将射中自己。
昏君的心才被剜了一半,他还不够痛。
翁叡祺吩咐刽子手割了皇上的舌头,这样昏君才有资格倾听他内心最深处的秘密。
昏君被割完舌头后,疼得昏了过去。
最好的太医立马上前医治,确保他不会死。
翁叡祺等到昏君醒来,没给他喘息的机会,立马把昏君提溜到远远的一边。
没有人听得见他对昏君说了些什么。
“在你身边安插奴才、美人算不上什么好计谋。可要是我告诉你瘟疫、战争全是我的阴谋呢?
穼朝那么强盛,任凭你如何胡来,这样的泱泱大国都不会轻易崩溃。
可我等不及啊,我就在你的战备粮供给地策划瘟疫,煽动淦王发动战争。
你就像个漏风的袋子,哪一头你都堵不住,耗得你国库亏空,拿什么跟我斗?
当年你杀我外祖秦牧汉一家得到的不过是他们十分一的财产,大多数全在我手上攥着。
你知道郭孝义为什么背叛你,和我合谋造反吗?
因为我杀了他儿子、女儿,全栽赃到你身上。
你这个蠢猪,自己的重臣家里发生巨大变故却毫不关心。他不怀疑你怀疑谁?
你没兵没粮没钱,打你不就像瓮中捉鳖?”
他一把揪住昏君的头发,迫使昏君仰起头看清他的脸,嘲讽鄙视的神情一览无余。
知晓这些秘密后,昏君心内生出卑劣的喜悦。
要是他把一切告诉郭孝义和世人,所有人都会背叛翁叡祺,这大逆不道的疯子一定会死得很惨。
昏君怀有希望,他没有了舌头,他还有手,他可以将一切真相写下来!
没等他高兴太久,翁叡祺吩咐人把他做成了人彘,肢体俱废。
再当着昏君的面,杀光他所有子女和亲信,叫他在世间再无指望,再无人可以依靠。
昏君的悲痛无处宣泄,他绝望地干嚎着,黏腻的泪水鼻涕糊了满面,粗壮的人桩叩心泣血的哀怨看着很是瘆人。
翁叡祺还不打算放过他。
既然昏君好美色,就叫他断了子'孙根,斩断他全部做人的尊严。
短短几日,昏君跌落最深层的地狱,伤痕累累,失去往日荣光,活在极端窘困潦倒之中。
他被丢在临安大街上,乞讨过活,任人凌辱。
往日至高无上的九五至尊,像个墩子跪在街边,口不能言,以前他视作草芥蝼蚁的贱民如今个个比他高贵。
人来人往,没有人同情可怜他,只嫌这么恶心的人脏了临安城的风貌。
翁叡祺派人暗中守卫他,叫他不至于被人折磨致死。
翁叡祺要他活着,长长久久地活着,日日夜夜遭受非人的痛苦和煎熬,直至寿终正寝。
***
五炁门坐落西北祁连白山的深处,宗门弟子深居简出,一心向道,是陆羽宗不可小觑的对手。
此次轮到五炁门主持格聂秘境的人员选拔,负责各大宗门前来弟子的衣食住行,总共一万人有余。
这一万人皆是各宗出类拔萃的人中龙凤,实力远超普通修仙弟子。
为争夺进入格聂秘境的一千个名额,各宗各派使出看家绝学,斗得热火朝天。
天下攘攘,皆为利往。
如果为了苍生安危、除妖打怪这样的正义大事,可能还召集不来这么多人。
但为了格聂秘境此等上古遗落的神地,挤破头也得进去。
五炁门果真是个了不起的富庶大宗,收留一万余人半年之久仍未见半分失礼亏待之处,充分彰显豪门大宗的气魄,叫外来弟子艳羡不已。
在修真界最叫人羡慕的两位女子其中就有五炁门宗主的独生女欧阳芙华。
她生来便坐拥一切,水灵精致的外貌、出众的家世、卓绝不凡的天赋。
欧阳芙华拥有先天的木灵根,浑厚粗壮,致使她在修炼路上一骑绝尘,二十一岁便到化神晚期,傲视群雄。
她的父亲对这个得来不易的独生女有求必应,万般疼爱,从小就拥有金山银山、数不尽的法器珍宝。
许多修真的男子都渴求能娶到欧阳芙华。
娶了她意味着天下尽有,一呼百应的声威与名望。
可美人儿哪儿是轻轻松松能得到的,尤其是一个修为高深的美人。
本来修真界公认的梦中情女只有欧阳芙华一人。
可陆羽宗宗主的关门弟子王蕤意横空出世,她冷傲美颜,修为深不见底,到五炁门至今没遇到任何对手,连欧阳芙华也在她手里快速败下阵来。
修真界的男子又沸腾了,得不到欧阳芙华,王蕤意也是个不错的选择。
她是陆及丰的关门弟子,陆羽宗迟早要传到她的手上。
陆羽宗与五炁门遑不多让,真论起来,陆羽宗的实力和财力更强,是许多人可望不可及的神秘门派。
但王蕤意比欧阳芙华性子更冷,私下里想靠近都没机会。
偶尔还见欧阳芙华与同门姐妹有说有笑,花样年华的女子笑起来能激荡人的心神,画面赏心悦目。
而王蕤意不苟言笑,几乎很少见她开口。
她与同门弟子更是势同水火,在比武场上净下狠招、杀招。
五炁门长老见她下手没轻没重,多次出手阻挠。
要是陆羽宗的弟子死在他们五炁门的地盘上,不知道要闹出多少乱子。
那些存了心思想亲近王蕤意的外门弟子识相地离她远一点,不扰她的清静。
人间绝色不是随随便便可以染指的。美人都有自己的脾气。
欧阳芙华从前认为自己是世界上最美的女子。
直至这次盛会,她发现修真界的美女数不胜数,难较高下。
但仍有一个人美得格外突出,美的不仅是大眼高鼻梁曼妙身材,还有她眉眼之间的神韵。
她那双盈盈杏眼盛载一汪秋水,明亮而又婉转,惹人生出无限遐思。
就算王蕤意不施粉黛站在人群中,欧阳芙华总能第一眼看见她。
她美得实在太抓人眼球。
说实话,欧阳芙华有些嫉妒她。
王蕤意不仅外貌出众,她的实力更是深不可测。
在比武场上,欧阳芙华接不住王蕤意三招。
王蕤意的剑法不如欧阳芙华精通,却凭借绝对的速度和浑厚的灵力,攻破对方的繁复剑法,一招制敌,以快取胜。
欧阳芙华的爹对她说这样的修仙奇才世间少之又少,假以时日王蕤意必是傲视群雄的存在。
欧阳询德要她与王蕤意打好关系,天下迟早会是年轻人的天下,要懂得合纵连横、人情世故。
欧阳芙华是个聪慧的女子,对于父亲的教诲一点就透。
她主动上前与王蕤意搭话,试图与之结交。
没曾想王蕤意的反应不冷不淡,对什么都没兴趣。
不管是衣裳首饰,亦或讨论修炼心法,她全兴致缺缺。
大小姐欧阳芙华何时贴过别人的冷屁股,她上赶着凑热乎的样子自己都嫌弃。
油盐不进的冷冰块儿她干嘛非与之结交不可,倒显得自己图谋不轨、居心不良,不如敞亮地做自己,一切随缘不强求。
不论王蕤意的修为到了如何高深的地步,她从不认为自己属于修真界。
没有归属感的地方让她喜欢不起来,心情自然每天都很糟,脑子里一门心思只想除掉陆及丰。
迟早有一天她会挣脱一切束缚,回到自己的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