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仇得报的齐乐安心里爽快得很,每日高高兴兴出门玩。
心思单纯的她没想过翁旭霖亦在日夜不停琢磨报仇的事儿,在外玩耍时毫无防备。
翁旭霖收买了手底下的宫女太监,去外面打探齐乐安的行踪,一经发现,立时来报!
齐乐安欢欢喜喜地在花坛边搓泥丸子过家家酒。
突然一只脚踏上来踩碎了她所有的泥丸子,委屈得她气不打一处来。
“你这个坏家伙!你凭什么踩碎我的肉丸子!”
齐乐安咆哮怒吼,气得胖乎乎的小脸鼓起来,眼睛里闪烁着晶莹的泪花儿。小拳头紧紧捏住,就看什么时候给这个坏家伙一拳。
翁旭霖也满腹委屈,不甘示弱吼回去,指着包扎纱布的头,
“就凭这个!你把本王打得头破血流,本王还没来找你算账!”
他俩在御花园偏隅一角,本就冷清的地方更不会有人注意这个小角落。
两个小家伙干架干得天翻地覆,又是抓又是咬,在地上滚了好几个圈。
两人活脱脱像脏兮兮的野猫,好斗又蛮横,身上脸上布满污泥。污浊的脸上隐约可见几道血迹。
尽管同岁,翁旭霖身量和体重上占优,没人帮忙的情况下两人硬碰硬。
耗到最后齐乐安精疲力尽,翁旭霖趁势把她摁在地上坐着打。
翁旭霖成功维护了自己男子汉的尊严。
立志要做巾帼英雄的齐乐安输了打架,不输志气,她撂下狠话:“你给我等着!看我不把你打成猪头!”
伤痕累累的齐乐安回到寿仙宫一声不吭,悄咪咪溜回寝殿换身衣服,洗干净了脸和手。
等她出现在人前,脸上有几道隐藏不了的抓痕。
太后薛莲花关切地询问怎么回事儿,她只轻描淡写地说爬树时被树枝挂的。
薛莲花心忧不已,劝她女孩家要有个大家闺秀的样子,别整天爬树打鸟窝。
齐乐安充耳不闻,默默吃自己的饭。她要多吃点,才能长得高壮打败七皇子。
后来齐乐安又和翁旭霖约了两场架,均是她落了下风。
这狠狠挫伤了齐乐安的自尊心。
她决心自己不能再这么下去,在宫里整日贪图享乐导致她手脚都不好用。
她的爹爹是骠骑大将军,威武得很,她要回家找爹爹学武术,到时一个小小的七皇子还不手到擒来?
薛莲花不明白好端端的为啥齐乐安非嚷着要回家。
她现在大了,不如小时候那样好哄,齐大娘子进宫来陪她也不管用。
齐乐安铁了心要回家,谁也拦不住。
薛莲花和王大富泪眼婆娑的送走了她。
阔别齐家大门两年多,站在门口时齐乐安还有些恍惚。
没愣两瞬,她兴奋着冲进去,大声嚷嚷:“爹爹、哥哥,我回来啦!爹爹、哥哥,安安回来啦!”
齐大娘子才刚从马车上下来,小猴子已经跑得没影儿。
当下海晏河清,齐大将军难得清闲,一年能在临安驻扎几个月练兵。
听到大小姐回来的声音,齐家上下都高高兴兴聚到前院迎接她。
太久没见到这么多亲人,齐乐安笑着笑着就哭了,趴在齐向德肩膀嚎啕大哭。
惹得齐向德那颗老父亲的心软得一塌糊涂,跟着一块涕泗横流,
“乖乖,爹爹的乖乖,咱不走了,咱以后都不走了,就在家里,爹陪着你。”
温馨热闹的团聚场面狠狠烫伤了齐乐安娇滴滴的女儿心。
太后和太上皇很好,同样的,她的父母亲人也很好。他们都像她的十根手指头,是无法分割和切除的。
武将不太看重女儿的诗词歌赋、女红刺绣。
当齐乐安提出要习武时,齐向德大喜过望,武将世家个个都不是孬种,他的女儿巾帼不让须眉!
齐向德用心地给女儿找个老师傅,带着从头练起。
齐乐安很乖,不喊哭不叫累,照做师傅一切要求,扎马步练下盘,压腿下腰,练得有模有样。
每天她努力吃饭,绝不挑食。
当她察觉自己长了身高和体重时,兴致冲冲嚷着要进宫,名义上是看望太后和太上皇。
实际悄悄盘算着要给七皇子下战书,该换她把他摁到地上打!
一段时间不见,翁旭霖同样长了身高和体重。齐乐安仍需仰视他。
可她毫不胆怯,她现在是练过武术的人,已经不再是从前的齐乐安!
两人照例约好打架的地方和地点,还是御花园竹林后的空地,在那儿他们把天捅破了也没人知道。
雄心壮志的齐乐安自信满满前去应战,结果却是让人灰心难受的,她又输了。
翁旭霖得意忘形地炫耀他猜到齐乐安出宫是为了习武,她练他也跟着练,看她怎么和自己斗!
齐乐安眼神充满了愤怒,泪花儿在眼眶里打转。
看着翁旭霖喋喋不休的小嘴,她趁其不备,狠狠拽一把他的头发就跑。
翁旭霖疼得头皮发麻,大骂齐乐安就是个疯子,只会玩偷袭的那一套!
后来的日子,两个孩子见面就掐,谁也不让谁。
大人完全不理解他们为何有如此深仇大恨,当初打了一架至于记恨这么长时间?
两个孩子瞒得很好,上头的长辈完全不知道他俩私下已经打疯了。
齐乐安始终被翁旭霖压一头,打不过他、说不过他。
这家伙怎么这么招人恨,牙尖嘴利、说话刻薄、行事毒辣。
齐乐安经常被他气得悄悄躲在被窝里哭。
七岁的时候,齐乐安开悟了,之所以她打不过翁旭霖是因为她的师傅不够厉害。
打架如同打仗,不仅讲究力量和身法,还要讲究招式和谋略。
既然临安最好的武术师傅尚且如此,她就应该去找更好的老师。
哥哥们说过东边的蓬莱仙岛上隐居着一位武圣,她要去那儿拜师学艺,十年之后翁旭霖绝不是她的对手!
小时候随便想一件事就觉得是一辈子,她从没想过长大后的皇子怎么还会和一个姑娘打打闹闹,说出去不成别人的笑柄吗?
齐乐安说干就干,她在齐府书房里翻出一张舆地图,装模作样研究起来。
她找到临安的位置,蓬莱仙岛在临安的东北方向。
只要沿着官道走,过几次河渡一次海便到了,看来也没多难,一路上都没什么险峻的大山。
既然要过河,她就得坐船,必须带足盘缠,不然没钱请船夫。
她还想到其他要注意的地方,换洗的衣物、水和干粮这些都必不可少。
出门拜师学艺的事情绝不能走漏风声,不然就走不成啦。
不说爹娘,就是太后和太上皇绝对会第一个跳出来反对,他们看她看得比眼珠子还紧。
她一定要学成归来,让太后、太上皇、皇上、爹娘和哥哥刮目相看,以她为傲,再当着他们的面狠狠把翁旭霖揍一顿,瞧瞧她的巾帼风范!
齐乐安想得很美,踌躇满志踏上自己的拜师之旅。
她像平时出门逛街那样随意自然,脸上瞧不出半点异常。
她悄悄在衣服底下藏了很多金银和铜钱,想着衣裳、水和干粮在外面买就是了,大包小包拎出门还显眼惹人怀疑。
她写了一封离别信,藏在床铺棉絮底下两层,一时半会儿大人们还发现不了。
齐乐安平时野惯了,她独自出门的时候谁也没当回事儿。
她随着人流走出临安东城门,几条大道朝不同的方向延伸开去。
齐乐安看着这几条道犯了难,光说向东去,可往哪儿走才算东呢?
在她踌躇不前的犹豫里,城墙根儿下一个小叫花走过来向她讨钱。
这叫花儿跟她般高,浑身脏兮兮的,脸黑得看不清模样。
齐乐安看他可怜,抬手赏了几个铜板。得到打赏后,小叫花识相地走开,退回到城墙根儿。
光站着不是回事儿,齐乐安拿出舆地图,对照面前的大路看也看不出个名堂。
就算她看不懂舆地图,她也不能坐以待毙。齐乐安随意截停出城的一个大婶问路。
陌生的大婶上下打量她几眼,瞧这姑娘神气的模样,再看她穿戴不凡,家里必是个有钱的主儿。
大婶客气地给她指了指西边的道儿,“这条道走东,不出二十里就能到秀州。”
齐乐安看看舆地图,确认秀州在临安的东北方向,放心地踏上路前行。
没走一刻,先前偶遇的那位大婶坐着马车追上来,笑意晏晏地劝道:
“姑娘,上来吧!碰巧咱们同路,捎你一程。靠你那两条腿,走到天黑也到不了秀州呀!”
齐乐安一听她说的也是,路途遥远,单凭自己走过去得何年何月。
再看大婶热心肠的模样,面庞慈祥,不像个坏人,她欣然同意。
到了秀州再给大婶点银子权当感谢,也不算白占便宜。
当她一只脚踏上车架时,身子突然被人扯得一趔趄。
那个小叫花冲上前拉了她一把。齐乐安被他一扯,心里很是窝火。
还没来得及发作,小叫花拉紧她的手拼命朝相反的方向跑。
齐乐安急得大声嚷嚷:“小叫花你拉我干嘛?快放开,你简直莫名其妙!”
大婶见到手的肥羊跑了,立马招呼藏在车上的几个彪形大汉去追。
齐乐安扭头看到车上哗啦啦下来几个大汉,她再傻也明白这些人不对劲,非恶即坏,肯定是想拉她去卖。
这下不用小乞丐拽着跑,齐乐安自己跑得比谁都快,赶紧拉着小叫花冲到人堆里。
那些坏人见两个小孩跑回城里,他们不敢轻举妄动,在城门边上找个暗处守着,等他们再次出城时来个瓮中捉鳖。
没想到闯荡江湖的第一步差点吃了个大瘪。
齐乐安上气不接下气的向小叫花道谢:“你救了我一命,我欠你的。”
她掏出一锭银子甩给他,以作感谢。
小叫花顿时眼睛发亮,忙不迭将银子藏到裤腰带里。
他果然没看错,这小姑娘非富即贵,身上肯定藏着更多的好东西。
小乞丐殷勤地跟着齐乐安,她有些不乐意,抱怨道:“你跟着我干嘛呀?”
“我怕你再遇到危险。”
小乞丐的声音怯生生的,听着像是齐乐安在欺负他似的。
小姑娘一听他这话,心里不免软了几分。再怎么说,他也是一片好心。
他虽邋遢污浊了些,心地倒是蛮好,知恩图报。
齐乐安默许他可以跟着自己。
两人拉起家常,齐乐安问他:“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石头。”
“刚才谢谢你救我一命,不然就被那黑煤芯子的坏女人卖到哪个犄角旮旯去了。我叫齐乐安,你也可以叫我安安。”
小乞丐害羞回道:“不必记挂在心上。”
“我打算去蓬莱拜师学艺,这么远的路上你也要跟着我吗?”
石头点点头,“我们做乞丐的,本就居无定所,四海为家,去哪儿都一样。
我从小就见过形形色色的人,走哪儿都不怕坏人骗。我看你该是首次出远门,身边有个人照看着才好。”
齐乐安若有所思,心想这石头真有两把刷子,竟看出她是第一次出远门。
他说得也对,这么远的路上有个同伴更好,起码有个照应。
“那好吧,我就带你一起去蓬莱拜师。到时你也学个武艺,有个安身立命的本事,不至于一辈子做乞丐。”
小乞丐污黑的脸开心一笑,露出发黄的牙齿,“谢谢安安。”
两个半大不小的孩子结伴而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