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夫人,这才寅时。”(凌晨三点)
符诱安冷汗顺着下颚划到雪白的脖颈上,纤纤玉指接过丫鬟递来的布帕,慢慢擦拭。
“你坐着吧,我睡不着。”
她下床伸出脚,等夺云给套上精贵鞋袜起身,抬手按住她要跟上来的举动。
“无妨,我睡够了,你就在这。”
起身到寝室内设的禅房,点上香,刹那细烟萦绕于周身。
双手合十跪在蒲团上虔诚拜了拜。
唇中念念有词,但没人能听清她的祷告语,良久后,夺云就听见念珠声和木鱼声响起,她知道夫人又是在念经了。
自从嫁来宋府,夫人念经从未间断过,她之前可不这样。
唉,只能叹息。
这场婚事实在是可怜了夫人,谁能想到婚前洁身自好,玉树临风的大人婚后会性情大变,不仅对夫人横眉冷目,还早与夫人表姐有私情。
知道大人在外有情妇,还是自己表姐时,夫人都笑了声。
又有谁能知道,两人成婚五年,居然还没圆房!
新婚当日,大人逼夫人同意让表姐进门做平妻,否则绝不碰她一次,而夫人也是硬骨头,两人当真是犟到如今,谁都不碰谁。
昨日大人醉酒想对夫人不轨,她用簪子刺了人十下,愣是把人刺走的。
日后,这两人是绝不会共处一室了。
殊不知,第二日清晨,夫人起身洗漱着装打扮之际,身穿官服的大人停步于门前,踟蹰不敢入内。
昨日醉酒乱智,被符诱安狠狠捅了好几口胸口,他才吃痛清醒过来。
第一眼便是美眸冷凝到可怕的夫人,她全身警戒肩膀耸立,簪子上的力道重地要穿透胸骨,仿佛要置他于死地。
那瞬间他领悟到,符诱安这个嫁来五年,始终与他保持距离,疏离如同陌路人的夫人,当真不喜他。
她连与自己接触,都会恶心到拂袖离去。
宋定南不由攥紧拳头,他自六年前考上探花,文采卓越貌比潘安,身段谈吐样样都好,她就算是仗着自己太爷爷的荫封,也不该高傲成这样。
说的好是世家贵女,说不好就是靠祖上光芒苟活到如今的空壳氏族,内地蛀虫还要故作矜持,端的好架子却做不了皇亲贵族。
她如今如此忤逆他,不正是因为那身傲骨吗?
他今日前来,就是要夫人结束那该死的斋戒,她不应当始终活在自己的世界里,在宋府,他才是她的天。
他们该要嫡子的,就算是她忍得了流言蜚语,他也忍不下去!
不知道的还以为自己娶了个无能的妻子呢!
只是刚踏入门,夺云便拦在门口。
“大人,您有何事?奴婢进去通传。”
“放肆!我见自己的夫人,还需要你来通传?让开!”
正要推开丫鬟往里走,符诱安娴静且毫无情绪的声音从屏风后传来。
“大人,你有何事?”
“我能有什么事,作为你夫君,连这清莲院都进不得吗?”
他隔着屏风看不清后面的人,但光在她身上添了影子,只见婀娜身姿伸出细指拨弄银盘内的热水,不紧不慢地接过布帕擦拭。
草莽出身的宋定南不满地哼了声,“你还要磨蹭多久?”
她闻声不作表态,等擦完手才扶着丫鬟的手踱步出来,一举一动曼妙有姿,甚有仪态。
伸手示意客人的宋定南坐,“有什么事?”
宋定南正要发火,这亲疏有别的态度实在是挑战他的底线,他是她的夫君,不是她的客人!
但是抬首,见她刚洗漱完白面粉腮,眉宇全是动人的清新华贵感,心中的气也便消了不少,他夫人长得极美,忍忍还是能凑合的。
还是生个像她一般的嫡子最重要。
“昨晚之事我暂且不迁怒——”他还没说完,就被她打断:
“昨晚大人险些坏了你我的规矩,差点吓坏了我。”
他一愣,想来有愧,“是我的——”
错字没说,她又抬手制止。
“大人,闲话就不多说了,你打算赔我多少?”
“赔?赔什么?”
他意识不对,就见她从丫鬟手上的托盘上取出滚轴,打开滚轴展露出里面的纸质文书。
“大人不会忘了,新婚之日我们签下的契约吧?”
契约,等等——该死!
宋定南骤然间眉头紧蹙,眸眼发出寒光,他还真是忘了自己这个夫人还留了一手,当初他发誓绝对不碰她,索性还签下了她递过来的文书!
里面明白写着若是他越轨,就要赔偿黄金百两!
他一月俸禄才白银三百两,只能抵扣黄金五十两(作者私设),棋娘那里需要打点,官场关系里里外外也需要用钱,哪里存的下黄金百两!
他刷的站起,“夫人,你何必如此市侩,我们可是夫妻!”
符诱安被斥责后,以一种难以理解和柔和的目光盯着他,最后忍不住低眉嗤笑。
“这五年,宋府营生都是我在管,您除了给我几个小店作家用,俸禄是丝毫没上交过,大人,区区黄金百两,您不会没有吧?”
“……”无言以对。
她美是美,但最毒得厉害!还特别会掏他的心窝子!
宋定南只恨当初看走了眼,娶了表面清冷高贵,实则内心无情狠厉的妻子,既嘲讽他是个无父无母的寒门子弟,还意图独占后院,容不得一点沙子。
她表姐不过是想要个平妻之位,这有何不可?
还是太善妒了!
宋定南气得指了指她,发现没效果后拂袖离去。
符诱安见人走远,才端起茶杯浅喝一口,“在院子里养两条狗吧,别让他动不动就闯进来。”
“是——”丫鬟内汗,这都开始动用“凶器”了吗。
正放下茶杯,外面传来轻盈熟悉的脚步声。
她抬头:“翘楚回来了?”
门外阳光下出现匆匆身影,这是位英姿飒爽,相貌妍丽的女子。
她踏入门槛后,朝主座上的小姐行礼,抬首露出只有两人能意会的眼神。
“小姐,翘楚带着新的消息回来了。”
主座上的小姐锁骨绷紧,但很快恢复原状,平淡地吹拂茶杯上的雾气。
“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