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光下,陆祤玄色皂靴踏在青砖上纹丝不动。
微风拂过他身旁花圃里成片的牡丹,激起阵阵花浪,却不及他身姿半分俊秀。
云佑望着陆祤幽邃的黑眸,蓦地就被陆祤的目光带入一个幽暗的深渊。
有那么一瞬,一个奇怪的念头,骤然浮现在云佑的脑海里。
倘若她腹中的孩儿是个小郎君,应该会像陆祤一样,长出一副勾魂摄魄的眉眼。
忽而一阵蝉鸣惊醒了云佑。
云佑垂下眼睫,有些羞愧的收回神游的思绪。
平白无故的,怎么能想起孩子的事。
她深吸一口气,对陆祤认真说道:
“陆祤,我不是你用官职换来的物件。”
“我是一个活生生的人。”
“我有自己的喜恶和追求,我不想一辈子都待在你给我建筑的金丝笼里。”
“我想要自由,想开始一段新的人生。”
陆祤冷沉的眸光里攀上一抹微愠。
他好似听见一个极为可笑的笑话,哂谑一笑:
“你想要自由?想开始新的人生?”
“我是把你囚禁在院子里了吗?”
陆祤目光紧紧锁着云佑,质问的语调里掺杂着一股意难平的情绪:
“你若是想要自由,当初为什么要与我在一起?”
陆祤这人向来伶牙俐齿、能说会道。
从前拌嘴时,陆祤总会让着云佑,从不与她争执,云佑怎么说,他就怎么受着。
可这两年的陆祤好似完全变了一个人,他的能言善辩全部都用在了对云佑的冷嘲热讽上。
就好似现在这样。
只用轻描淡写的一句话,便将错处都推到了云佑的身上。
就好像云佑是那个负心人,是云佑要娶江宁做妻子一样。
似乎他们的关系变成如今这副模样,都是云佑的错。
都怪她当初同意和陆祤在一起。
他们之间变成现在这样,都是她伤害了陆祤。
她才是那个坏人。
云佑讥讽的笑起来:
“可我现在不想和你在一起了。”
陆祤方才还映着日光的黑眸,骤然间褪尽暖色,恍如千年寒潭倒映残月,连眼尾余光都沁出寒意。
他沉默了片刻,冷淡的扯开嘴角:
“你说的理由,我不接受。”
云佑算是彻底看清了,主动权掌握在陆祤的手上。
陆祤现在不想放她走。
不管她说出什么合理的理由,陆祤都不会让她走。
云佑平静的问:
“你要怎么样才能让我离开这里?”
陆祤微微蹙起眉心:
“你好端端的闹什么脾气?”
“京城就这么大,难不成你还想搬去皇城里面住?”
话音一顿,陆祤漫不经心的问一句:
“还是说,你已经找好下家了?”
嘴角一勾,模样有些混不吝:
“你把名字告诉我,我给你把把关,省的你再被人哄骗。”
日光下的午后热浪初涌。
原本腾起热流的空气,骤然间变的僵冷。
两人之间恍如隔出一道泾渭分明的河流,各据一边、判若鸿沟。
话说到这里,云佑觉的已经没有办法同陆祤继续沟通了。
她瞪了陆祤一眼,紧紧皱起眉头转身进屋。
“咣当”一声震响,屋门被云佑重重关上。
陆祤的目光从未挪开分毫,直到屋门紧紧闭合,他转瞬冷峭严肃起来。
陆祤目光阴郁的看着门板沉默半晌,直到怀远轻步走进院中,他这才立刻转身朝院外走去。
经过怀远的身边低声道了句:
“出去再说。”
云佑着实被陆祤气到了,也觉的浑身精疲力尽,走进里间就倚在软榻上小憩起来。
云佑睁开眼睛的时候,窗口的日光已经透着昏黄的光。
她撑着身子坐起来醒神,正觉的头脑昏昏沉沉之时,院子里响起了江宁的声音:
“佑儿姐姐,你在屋里吗?我带了好东西来看望你。”
声音还未完全落下,脚步声就在外间响起。
江宁不请自来的踏进屋,走到茶桌旁坐下,大声道:
“佑儿姐姐,我最近每日都和三哥见面,却一次都没有见到姐姐,我还以为三哥和姐姐吵架了呢。”
“结果问了三哥才知道,原来是姐姐生病了。”
“我听三哥说,姐姐最近食欲不佳,便带了好东西来探望姐姐,姐姐快出来瞧一瞧。”
云佑抬手揉了揉眉心,倦怠的眉眼间更添几分烦躁。
无事不登三宝殿。
江宁不请自来,恐怕不只是为了向她炫耀,每日都和陆祤见面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