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姝离开监狱后,去了她曾经与黑哥一起小住过的郊区旧楼,她打开门的那一刻,屋内陈旧的霉味夹杂着一股独属于秋天的闷热扑面而来。她一只手捏着鼻子,一只手在鼻息间扑扇着,迈着凌波微步般的步伐,一跳一跳的来到卧室。她按黑哥说的地方,用力抬起床尾的脚,一个用黑色塑料袋包得严严实实的小卡片状出现在她眼前。她用脚把黑色塑料袋踢出来,放下床,蹲在地上捡起来打开塑料袋,里面静静地躺着两张银行卡,一张黄色的银行卡背面写着她的生日,她知道那是银行卡密码。另一张黑色卡上面写贴着一张纸,上面写了地址和联系电话,以及一串六位数。她拿着黑卡打车按上面的地址去了去邻市的一个小乡村。拨通上面的电话,出来接她的是一个穿着有些破旧的小男生,大概十二岁的模样,高高瘦瘦,头发已长到耳际处,也没有理。当他看到静姝的那一刻,有些胆怯与疏离,小声地问道:“姐姐,请问刚刚是你打电话给我吗?”
静姝点点头说道:“是的,请问你认识一个叫黑哥的人吗?”
小男生沉默了一会儿,睁着大大的眼睛打量着静姝,问道:“请问你是我叔叔的女朋友吗?长得可真漂亮。”
静姝没有否认,只是问道:“你可以带我去你们家坐一会儿吗?”
小男生有些难为情地挠了挠头,叹了口气,说道:“我们家里很脏也很乱,还有一个胡乱说话的婆婆,如果你不嫌弃的话,就跟我走吧!”
静姝跟着小男生七拐八拐的走了好一会儿,他们经过乡里的住户时,都跑出来看,然后用异样的眼神打量着她,议论纷纷。她毫不在意那些陌生人对她的看法,此时此刻的她只想多了解一些关于黑哥那个男人的过去。
小男生走到一座土瓦房前停下,指着房子说道:“漂亮姐姐,这就是我和黑哥还有婆婆一起住的地方。”
她看着破旧不堪的房子,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在人人都住楼房的时代,他们竟然还住着危房。屋子外面架着一根长长的竹竿,上面胡乱的晾着些衣服,这时从屋内走出来一位拄着拐杖的老妇人。她用拐杖敲打着前面的路,小男孩连忙上前扶着婆婆,说道:“婆婆,你慢些,是要到外面坐坐吗?”
老妇人转着头,竖起耳朵,似乎感觉到了静姝的存在。便转头对男孩,问道:“外面站着的人是谁?”
小男孩如实说道:“婆婆是叔叔的女朋友,她长得可漂亮了,可以让她去屋里坐坐吗?”
老妇人一听说是个漂亮的女人,瞬间变了脸色,拿着拐杖胡乱的朝外面打着。愤怒地骂道:“滚,立刻滚,都是你们这些害人精,害了我儿子.....”
老妇人的举动把静姝吓了一跳,她连连退到旁边,用手示意小男孩过去。
小男孩走到她身边,歉意地说道:“姐姐,对不起!我现在送你到村口去,你回去吧!”
静姝在外面朝屋内望了望,什么家具都没有,老妇人的谩骂声依旧不绝于耳。她跟着小男孩朝村口走去,疑惑地问道:“你婆婆为什么说是女人害了他儿子?你是黑哥的亲侄子吗?”
小男孩似懂非懂地说道:“我也不知道婆婆为什么会这么说,我只听村里人说,以前黑哥谈了个女朋友,带着他抽洋人的大烟,后来叔叔就没有钱了,而且还很少回来。我是叔叔在外面捡回来的,小时候婆婆的眼睛并没有瞎,人也很好。只是后来听说叔叔抽大烟,把钱都抽光了,她整日哭,整日郁郁寡欢才变成现在这样的。”
静姝只是沉默地跟在小男孩身后,原来那个所有人眼里的恶魔,他曾经也是个有责任有担当的男人,只是一切都是造化弄人,让本就生存艰难的他,彻底深埋于泥潭之中。临走时,她按黑哥的嘱托,把那张黑卡交到小男孩手里。语重深长地说道:“弟弟,这张卡是你叔叔给你们存的钱,足够你和婆婆以后好好生活了,你不要告诉任何人。没钱了,你就带着这张卡去镇上这个银行取钱,你一定要读书知道吗?”
小男孩看着静姝,连连点头,眼里蓄满了泪水,试问道:“是不是叔叔永远都不会回来了?”
静姝被他这么一问,突然崩溃的大哭道:“弟弟,你叔叔只是去了很远的地方工作,他可能一时半会儿回不来。”
小男孩抹掉脸上的眼泪哽咽道:“姐姐,你别骗我了,我在电视上看到他了。你放心,我一定会好好读书,以后一定不会成为叔叔那样的人。但我叔叔他不是坏人,真的,你相信吗?”
静姝把他搂在怀里,用几乎沙哑着的声音说道:“我相信,姐姐就是她救的。你要记住叔叔对你的好,叔叔只是选择错了路。”一条不归路。
静姝与小男孩告别后,坐上回城的大巴车,她从车窗外看着村口那个苦命的孩子一直向她挥手,直到消失在视线内。她有些无力地靠在大巴车座椅上,脑海里回想着第一次与黑哥相遇的晚上。那时的她正在读大三,被迫陪妈妈的债主喝酒。后半夜从酒吧里逃出来,被五个喝得有些迷糊的大男人堵在酒吧旁的巷子里非礼。三个男人把她按压在地上,任由她怎么挣扎都毫无反抗之力。她绝望地放弃了所有的挣扎,眼神空洞的望着那些面目狰狞的男人。“刺啦”一声巨响划破寂静的夜,她身上的裙子被撕扯成碎片,散落在地。她无助地闭上双眼,泪水从眼角滑落,心如死灰般的等待命运给她的毒打。
突然传来一声“哎呀!谁他老妈坏老子的好事,不想活命了?”随后那个男人便向地上扑去,直接摔了个狗吃屎。那些趴在她身上的男人,一个个以各种奇怪的叫声响彻在巷子里,接着就是他们的倒地声。昏暗的路灯下,那个如同神一般的男人降临在了她的世界里。他迅速退下自己身上的t恤衫,套在她身上,把颤抖中的她扶起来,说道:“姑娘没事了,刚刚是不是吓坏了?”这是她二十一年来听到过最动听的声音,仿佛是从天堂里传来。
她颤颤巍巍地站在他身后,看着横七竖八倒在地上的那些男人,一个个都揉着自己身上的伤,嘴里呻吟着。他指着他们说道:“立刻给老子滚,下次如果再看到你们在这条街上胡作非为,可就不是踹几脚这么简单了,我会让你们下半辈子痛不欲生。”
他搂着她离开那个如同地狱般的酒吧一条街,带她去了附近的酒店,给她开了房。待她冲完凉出来后,发现那个男人早已离开了房间,她在床头柜的便签本上看到他留下的电话......
正在她沉浸在过去的回忆中时,大巴车突然停了,司机喊道:“到站了,到站了,快下车。”她跟随着车上的大叔大娘们走下车,走出车站,看着依旧落寞的街道,四处张望着。终于在距离车站八百米的地方,看到一个银行,她快步走到银行的自助存取款机前。哆嗦着从包里拿出黑哥给她的那张银行卡,插进取款机内,输入自己的生日。点击余额查询,页面跳转后,赫然的出现一串长长的数字,她用颤抖着的手,指着屏幕上的零数,个、十、百、千、万、十万、一百万!她顿时傻眼了,愣愣地看着上面的金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