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墨是在临近天清峰后的隐蔽洞府停下的,天清宗半山腰上的洞府都是弟子用以闭关修炼的,而天清峰周围的洞府,都是大乘期的修士用来闭关的。
可李墨为何会来这里?
系统搓了搓手,第一次接触剧情记录以外的事,有些兴奋,【进去看看。】
【不用。】祁玉躲在一个粗树后,【进去容易被发现,用这个。】祁玉手中捏着一张符纸。
系统:【优雅,真是优雅。】
【特殊时期用特殊方式。】祁玉闭上眼,再睁眼时,符纸已被一团青色的火点燃,自上而下的焚烧,烧至中段时,火焰自中间绕开,逐渐烧出一个形状来,是个圆头长身的纸人,祁玉将这纸人朝上一扬,白纸片飘飘荡荡落在地上时,如同注入了灵魂,一蹦一跳的朝洞府里而去。
每跃起,必定在空中飘出一大段距离,而在空中飘着的时候,那纸人的双脚会下意识的前后倒腾,看起来很笨。
祁玉从树后离开,换了个地方藏身,【修行不够,还只能窃听。】
【嗯。】
静等了片刻,祁玉终于听见了声音。
那声音很冷,却分外熟悉。
“你以为你能凭一己之力阻止这场厮杀?”
祁玉听见一句话,就笃定了这人是他的师尊,孟喃书。
“你以为你是什么大英雄吗我的好师兄......?”孟喃书的语气是祁玉从未听过的歇斯底里,“一百多年前的战事陨落了几十修士,你觉得你一个大乘期,能与那陨落的二十位大乘期相提并论?”
“异想天开。”
“师兄,你如今的年岁,不该这么异想天开了。”
【咔嚓。】系统那边听见这个消息有点激动,手上没轻没重的掰下了一块桌角,它将桌子报修之后,才道,【你师尊......听起来有点那个反派。】
祁玉默了一会儿,才回,【听完再说。】
“掌门。”这是李墨的声音。
“来了?”孟喃书稍稍平静了一些,“这些日子他可与你说过话?”
李墨音色很沙哑,“未曾......”
此刻,洞府内陷入了冗长的沉默。
许久之后,孟喃书才有些疲惫的开口,“我日日叫李墨来照看你,他可是你亲力亲为一手养大的,即便这样,你还是不曾悔恨吗?”
沉重铁链在地面划出一些声音,赵侍承有些无力的哑声问,“这地方准备了得有一百年了吧?你何时开始提防我的?”
“师尊仙陨之时,是想将掌门之位传于你的。”孟喃书语气平静,像是在以一个局外人的身份讲故事,“你未曾接下师尊的掌门之位,我便知,你对师尊还心怀恨意。”
赵侍承叹息一声,闭着眼喃喃,“原来那么早你就已经猜忌我了......”
“那也只是猜忌。我原以为这辈子都不会用得上这个地方。”孟喃书沉声道,“若不是逍儿告诉我在秘境内见到一个魔修,我还真的,从没有怀疑过你。”
“李墨性子直率,嫉恶如仇,他如此心性,都是你教出来的。我以为你放下了。”
“放不下的......”赵侍承气若游丝,“当年之事我就眼睁睁看着,无能为力,你让我如何能放得下......”
“呵...放不下......,”孟喃书语气嘲弄,“师兄,天清宗多年行善,那源木城上百条人命,你真的不心存愧疚么?”孟喃书搓了搓脸,有些不想看赵侍承,“你是不是早就算准了那日孩子们会束手无策有求于你?”
“我让堇禾跟去了,你都敢在他眼皮子底下动作。”
赵侍承轻笑一声,似乎有意解答孟喃书的困惑,“堇禾没见过这禁术。当年师尊用这禁术的时候,只有你我和高占远三人在场。”
“你叫错了人去。”
李墨在侧木头一般立着,每听一句,表情就控制不住的狰狞一分,此时此刻,终究是崩溃了,几步上前停在赵侍承面前,大喊道,“够了!”
“你为何能如此平静的说出这句话!你难道一点后悔都没有吗!?纵使叫对了人去,你会因此而收手吗!?”李墨的手有些抖,他嗓音颤动,“在源木城八方布阵的法器,甚至有一些是我亲手去放的......我还高兴......做了一桩美事,现在想来,我根本就是帮凶!”
“我是你的帮凶啊!!”李墨吼出这一句,还是呜咽的哭出了声,“我、我竟还劝他们不要搬走,告诫城主要爱戴百姓,说什么源木城定会恢复从前繁华之时......!我......我对不起他们,我是帮凶!我害了源木城上百条人命!我还不如死了去赎罪......!”
看着自己亲手养大教大的孩子跪在面前哭,赵侍承眼中有不忍,想劝李墨一句,却已知道他没有资格了。自从李墨知道了真相以后,就再也没叫过他师尊了,像是单方面的不认他了。
眼看着赵侍承不似前些日子的沉默寂灭,已经有所动容了,孟喃书直接开口问,“现在可还有法子可以阻止?你不想事情发生后,李墨真的去以死谢罪吧?”
孟喃书知道这样做很卑劣,利用一个孩子的崩溃来逼赵侍承说出答案。但他真的走投无路了,天清宗上下几百个弟子,不能年纪轻轻就都命丧黄泉。
“已经晚了......”赵侍承纠结的闭眼皱眉,“现在放了我,说不定天清宗还能少一分伤亡。”
“什么?”孟喃书觉得赵侍承可真是能用善恶交织来形容,“你既舍不得天清宗的弟子,又为何决心要做那样的事......”
赵侍承没回答,又开始成了那副要死不活的样子沉默着。
孟喃书又一次无功而返,带着李墨离开,却在脚即将踏出这隐蔽洞府的时候,听见里面的男人沙哑的道,“因为愧疚......”
“我对她有愧疚。”
孟喃书听见回答也无力再折返回去与赵侍承做斗争了,带着李墨头也不回的出了洞府,将门口彻底封锁了起来。
那张偷听了全程的纸人在自焚的前一刻,被孟喃书捡了起来,“回去之后,来正殿见我。”
祁玉:“......”
果然学艺不精,被发现了。
天清峰正殿,孟喃书坐在台阶上,身后便是一张无腿木椅,可他却没坐在木椅上,而是一只腿在前,一只腿在后的坐在前面两步的台阶上。
明显不是要高高在上的问罪于祁玉,而是要和他谈事。
“虽然知道李墨这孩子藏不住事,但没想到这一天会来的这么快。”孟喃书愁的两鬓特意留的白发似乎又多了些,显得岁数更是比赵侍承老,嗓音有些苍白无力,似叹息的道,“你太心存疑虑,晚上会睡不着。”
祁玉表现的很平静,一点也没有听见一件大事应有的震惊和难以置信,语气一如既往的温和,“所以师尊打算告诉我?”
孟喃书又揉了揉眉心,“告诉你也是徒增烦恼。”他抬眼看着祁玉,“即便如此也还是想听?”
“是。”听了,或许能推测到故事开篇的那一天来临时,场面能有多么混乱。
孟喃书颔首,并未劝阻祁玉的选择,缓缓开口,“我师尊的寿数是二百六十三岁,他收我入门下的时候,是刚一百岁出头。我入门时,天清峰已经有了一位师兄,师尊说他叫赵侍承,是他的大弟子。”
“当年的天清宗还是个小宗门,各峰峰主都收徒很少,没有那么多的师兄师弟,日子过得很冷清。那时我很想家,是师兄......是赵侍承一直陪我、安慰我的。”
“整个天清宗,就属我们师兄弟二人关系最好,因此,也只有我知道他的来历。”
“我是从凡尘界入门的,而赵侍承是个孤儿。”
“在赵侍承四岁那年,被一个妇人捡走收养。那妇人对他很好,不仅让他吃饱穿暖,还送他去凡尘界的私塾上学。”
“十年之久,这母子二人在凡尘界相依为命,观星阵开启那日,天清宗去凡尘界寻有灵根之人收徒,结果无意间发现那妇人是魔修,而且是魔族的尊上。”
“依赵侍承所言,那妇人从未教他习过魔族修炼之术,只是将他当一个孩子在养。后来发现赵侍承有修仙根骨的时候,她二话不说,就将赵侍承送到了天清宗门下,甚至准备了一袋上品灵石当赵侍承的学费。”
“但天清宗收徒不需学费,那灵石就被留给赵侍承花费了。”孟喃书沉默了一会儿,才又接着道,“如果一切都这般顺利的进行下去就好了,一百年之久修真界都相安无事。直到有一天,她和一个魔修在一起,并且怀了孕.......那魔修借她修为,一跃成了新尊上,魔族大乱,分出两方势力。一方无视魔族门规为祸四方,大肆虐杀凡尘界,一方听她号令,对无视门规的魔修杀无赦。”
“凡尘界的百姓死亡太多,事情已经到了修真界都为之动荡的地步。师尊联合其他门派一同绞杀魔族。”
“那时情况太危急,也太仓促。魔修修为一日千里,不是修真界的修士可以比得上的。师尊打不过,修真界所有大乘期修士与之对抗都有些力不从心。因此,师尊便想动用禁术,开辟犴刹之地将魔族全族封印进去。”
“师尊的确做到了,代价是牺牲修真界二十位大乘期。”
“当时开辟犴刹之地,无数魔族前来搅局,她知晓此事,便倾尽全力协助天清宗将那些异己之辈送至大阵中。她没想到,师尊是要将整个魔族都封印进去,她知道时,已经快要生了,专门跑去找赵侍承,跪在地上求他放过无辜的人,放过她,她的孩子不能出生就不见世间繁华,在犴刹之地度过困苦一生。”
祁玉听着仿佛深有体会赵侍承的心情,定是痛苦又挣扎,不忍心见她如此受苦。
果然,赵侍承去求他师尊了。
孟喃书:“师尊告诉赵侍承唯有九个字,事已成定局,不可更改。”
“那日,犴刹之地阵起,天空中生生劈开一道漆黑大洞,也不知什么时候,那洞中由漆黑变成了血红,整个天空都是暗沉的血色,令所有人感到一阵不祥。”
“我听见了,不,应该说所有人都听见了,她说,我恨你。”
“那日,赵侍承受了很大的打击,昏迷不醒一月有余。”
“师尊自知愧疚,仙陨前,将掌门之位传给他。他没接,转手送给了我。”
“天清宗所有弟子入门之后,前尘往事时间不过十几年,可他实实在在的在天清宗待了一百年之久,却还是忍心,将整个修真界置于险地......”
天清峰正殿很安静,四周夜明珠分明很亮,祁玉却还是觉得很冷,他垂眸,“说到底,是天清宗负了她。”
“她从未行恶,甚至可以说是善良的。当年师祖对无辜之人种下的因,现在就要用整个天清宗无辜的人去还果。”祁玉温声劝道,“赵师伯的确有错,所有人都有资格不认他,唯有师尊,没有资格不认他这个师兄。”
祁玉嗓音分明是温顺柔和的,说出的话却是在批评孟喃书,“从赵师伯身上,师尊能见到她的影的吧?她温柔善良,教出来赵师伯就儒雅随和。说到底,师尊也算得到了她的照料,赵师伯是学着她的样子去照顾年幼的师尊。”
“师尊分明什么都懂。”
“怎么能狠下心不认他?”
“师尊不是赵师伯,却从只言片语都能知道他的痛苦选择、他的处境艰难。那切身受过她的恩惠,亲眼看着她走向深渊的赵师伯,他如何放得下?”祁玉叹了一口气,真是明白了什么叫剪不断理还乱,令人头疼。
但祁玉还是心存疑问,既然那女尊上还未生子的时候就被封印到了犴刹之地中,萧瀛身上的天魔之血又是如何来的?
他还以为萧瀛是魔修的孩子所以身怀天魔之血。
现在想来,时间根本对不上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