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兰庭听到喻清的话,不动声色的偏眸望向云玖。
这种事情,只能让云玖自己做决定。
当初那个满脸是疤,独自一人蜷缩在床角的阿酒还历历在目。
那个因为疤痕而不愿意出屋走一走的阿酒也历历在目。
贺兰庭比谁都希望她能够医治好脸上的疤。
他希望她可以像世上其他姑娘一样,可以不用戴着面具,自由自在的站在阳光之下。
云玖察觉到在场三个人的目光都投向自己,陷入了沉默。
这不是疤痕不疤痕的问题,是她的脸太露馅了啊!
如果此刻有人把云玖脸上的面具摘下来,就会发现其实她的脸上一点疤痕都没有。
往后西北军的熟人只会越来越多,云玖若是用了祛疤膏,脸上的疤痕好了,那不直接露大馅儿了?!
但是此情此景,似乎又容不得云玖拒绝。
身旁贺兰庭那假装不在意却时不时瞥向她的眼神实在是也令人难以忽视。
不看过去,云玖也能知道贺兰庭有多么期盼她答应下来。
“好啊。”云玖最终还是点头答应了下来,开口道谢,“那就多谢喻将军了。”
“阿酒姑娘不用客气。”喻清眨着一双好看的桃花眼,眼珠一转,话音陡然一转,
“我有些话想同阿酒姑娘单独说一说,不知道可方便?”
云玖对上喻清那双笑眸,眼中闪过一抹疑惑。
她总觉得眼前的喻清有些对劲,却又说不上来到底是哪里不对劲。
“好。”云玖站起身来,拍了拍身上褶皱的衣裳,对喻清说道:“喻将军,去我营帐里面说吧。”
主营帐里留下贺兰庭和月长鸣面面相觑。
云玖的营帐里,她和喻清面对面的坐着。
云玖一只手握拳咳嗽了几声,缓了缓才拿出一个空杯子倒了一杯热茶推到喻清面前。
她主动询问道:“不知喻将军想同我聊一聊什么?”
“只是聊一些闲话。”喻清的手指轻轻敲击这杯壁,身体舒展的靠在椅子上,一语点出刚刚的发现“我看的出来,贺兰将军很在乎你。”
这种在乎程度,就像是月长鸣在乎她一样。
那不是一个将军对军师所拥有的关心,而是一个男子对心仪女子所展露出来的关心。
云玖听到喻清的话,整个人都停顿了一会儿。
她那双平静的眼眸有一瞬间的凌厉,随后又将所有情绪掩藏,让人看不透她此刻的想法。
“喻将军到底想要说什么?”云玖始终神色淡淡的坐在那里品茶,安静等着喻清的下文。
她不觉得喻清真的只是闲聊这么两句。
“权利面前,人心易变。”喻清掀起眼眸望向云玖,“纵使刚刚有贺兰将军的保证,我也很难完全打消忧虑。”
“所以喻将军想要将军如何保证?”云玖猜喻清刚刚提起她脸上的面具是偶然,又问:“这和你要给我祛疤膏,可有什么关联?”
喻清先是如实相告:“那祛疤膏是我偶然所得,并不是我太祖的祖传祛疤膏。”
随后,她丝毫没有遮掩的在云玖面前展露她心中的想法,“我想借给阿酒姑娘治伤有功的份上,保一个后半生的平安。”
喻清所知的贺兰家,有一个不为人知的祖训——若非四十无后,不可纳妾。
这条祖训被历代贺兰族人严格遵守,从未有过逾矩。
贺兰庭即使不说,喻清猜测他也是这般恪守家规的。
刚刚西北军众人对云玖的尊敬,让喻清大胆猜测——若大事成,眼前的阿酒姑娘说不定就是新朝皇后。
同这样的人搞好关系战队一起,才能让她和月长鸣得到最大的保障。
靠友情、亲情都不牢靠,唯有利益能把人牢牢地拴在同一个绳子上。
喻清坚信这个道理,所以她果断的来找云玖投诚。
云玖听明白了喻清的言外之意,只是她的算盘注定要落空了。
“喻将军。”云玖摸了摸自己脸上的面具,苦笑一声,“我脸上的疤就连李大夫都束手无策,又有什么祛疤膏管用呢?”
“不试试怎么知道。”喻清喝了一口茶,“抛开利益不谈,我也很想同阿酒姑娘交给朋友,阿酒姑娘可愿用那药膏试一试?”
根本就没有疤,无论这药膏的药效如何,最终都是白费啊。
就像一个人根本叫不醒另一个装睡的人一样。
重点在人不在药。
可是这些云玖都没法说出口。
“自然愿意一试。”云玖也给喻清打预告,“不过若是药不管用,喻将军也就别在我身上下功夫了。”
“我也只偶然机遇得此一瓶,再多也不可能有了。”喻清冲着云玖笑了笑,“只是我在贺兰将军那撒的小慌,还望姑娘帮我解释一二。”
云玖看着笑得像狐狸一样的喻清,只觉得头疼。
果然,她还是讨厌这种笑面之下的算计和尔虞我诈。
从喻清在贺兰庭面前说祛疤膏是她太祖传下来的开始,就已经开始她的谋划与试探了。
如今一切解释完,喻清让她去同贺兰庭解释,也是想要再试探一回她对贺兰庭的影响有多深。
“和喻将军说话,日后我还是多准备一些核桃酥比较好。”
云玖隐晦的点出喻清心里的那些小算盘,也是希望喻清日后说话能够简单点。
“在这种乱世,小心驶得万年船。”喻清依旧笑着望向云玖,“和阿酒姑娘说话,就是痛快,不像我家夫君那个事事都要点出来的傻子。”
她表面上是在说月长鸣傻,实际上是在说月长鸣心思简单,很容易被人算计到裤衩都不剩。
云玖笑了,反问道:“喻将军喜欢的恰恰就是这一点,不是吗?”
“是啊。”喻清微微颔首,然后捏着茶杯继续喝茶,“心思深沉的人就喜欢这样体力好没闹的。”
云玖听懂了。
她眨了眨眼睛,拒绝和喻清对视。
“阿酒姑娘没有心仪的男子?”喻清冲云玖暗示道:“贺兰将军可是还未成亲啊。”
“喻将军。”云玖伸出自己的手腕,指了指手腕上苍白到可以看清血管的病态肤色,“李大夫说,我活不了几年了。”
喻清挂在唇边的笑容顿了顿,目光愣愣的看着云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