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
“一万块?!”
几个女生瞬间瞪大了眼睛,倒吸一口凉气。
一万块!
在这个普通工人月工资只有几十块的年代,这简直是天文数字!
“天呐!巧云,你爸这……这不是卖女儿吗?!”圆脸女生失声惊呼,随即又赶紧捂住嘴,意识到自己声音太大了。
眼镜女生也是一脸震惊和愤怒:“怪不得!怪不得你学习那么拼命,门门功课都是优,还天天忙得脚不沾地,连件新衣服都舍不得买!原来是为了攒这个钱!”
她们终于明白了沈巧云那远超常人的勤奋和节俭背后,隐藏着怎样沉重的负担。
一时间,几个女生看着沈巧云的眼神充满了同情和心疼。
沈巧云被她们看得有些不自在,匆忙将书本塞进那个洗得发白的帆布包里。
“好了好了,这件事情你们知道就好,可千万不要往外说!我不跟你们说了,真得走了!家教那边等着呢!”
她几乎是逃也似的,快步转身,小跑着冲出了校门。
她心里很难受。
一万块钱真的很难攒,这一个月以来,她有空就想办法赚钱,到现在也才攒下几百块。
她刚跑到校门口的公交站台,正好看见一辆公交车“嘎吱”一声停下。
车门打开,扬起一阵尘土。
沈巧云深吸一口气,正准备随着人流挤上去,目光却猛地顿住了!
车门处,两个熟悉的身影正随着下车的人流走下来——
是陈晓军!
还有他的妈妈,魏曼如!
“晓军哥?!”
沈巧云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失声喊了出来。
“巧云!”
陈晓军几乎是在看到她的瞬间,眼睛就亮了起来。
“巧云,好巧!”
魏曼如也惊喜地叫道,连忙跟着陈晓军挤下车。
三个人就在这人来人往、喧嚣嘈杂的公交站台前,惊喜地凑到了一起。
陈晓军的目光,几乎是瞬间就胶着在了沈巧云身上,贪婪地、不舍地描摹着她的每一寸。
两条乌黑油亮的麻花辫垂在胸前,随着她刚才急促的跑动微微晃动。
一身洗得有些发白的蓝色卡其布上衣,配着同色的长裙,勾勒出少女纤细而充满活力的身形。
脚上一双小巧的、鞋头上绣着几朵精致梅花的布鞋,此刻沾了些许灰尘。
肩上挎着一个旧帆布包,更衬得她整个人充满了朴素又倔强的学生气息。
看着她脸上的笑容,陈晓军的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撞了一下。
一股难以言喻的酸楚和激动涌上心头。
这鲜活的、带着晨露般青涩气息的巧云,是他两辈子从来没见过的!
这一次,谁也别想再伤害她,谁也不能!
陈晓军在心底咆哮。
沈巧云被他这样毫不掩饰的、带着强烈情感的目光看得脸颊瞬间爆红,像煮熟的虾子。
她下意识地攥紧了帆布包的带子,有些羞赧地垂下了眼帘,心脏“怦怦”乱跳,连带着呼吸都有些不稳。
“那个,晓军哥,阿姨,你们……你们怎么突然来省城了?”
沈巧云的声音又轻又快,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慌乱。
“我们来城里有事,今天刚到。”
陈晓军说道,眼神依旧贪婪地落在她身上。
沈巧云害羞,耳边传来公交车开走的声音。
她猛地抬起头,脸上露出一丝焦急:“哎呀!我……我正要去给人做家教呢!这……这肯定迟到了…”
但公交车已经开走了,沈巧云看着陈晓军和魏曼如,也有些不舍得就这样走了。
“晓军哥,阿姨,要不你们等我一下?我去那边小卖部打个公用电话,跟雇主家说一声,请个假!”
陈晓军看着沈巧云焦急的模样,心里又软又疼,连忙道。
“不急的巧云,走,我们陪你去打电话。”
魏曼如也连忙点头,“是啊巧云,你做的什么家教啊?听起来好像很急的样子?”
三人朝着不远处那个挂着“公用电话”牌子的小亭子走去。
沈巧云一边快步走着,一边略带羞涩,又难掩一丝小骄傲地解释。
“就在一个住在附近机关大院的太太家里,教她上小学的孩子做功课,那个太太人挺好的,出手也大方,一个钟头给十二块呢!”
“十二块?!”
魏曼如眼睛瞬间瞪圆了,惊呼出声,“一个钟头十二块?!我的天!”
她竖起大拇指,眼里满是称赞。
“巧云你也太能干了,你这一个月,比工人都挣得多!”
在这个普遍月薪几十块的年代,一小时十二块的家教费,无异于天价!
难怪沈巧云这么拼命。
沈巧云被夸得脸颊更红了,有些不好意思地摆摆手:“也是运气好…碰上了好人家…”
说话间,三人已经到了电话亭前。
沈巧云从口袋里摸出几枚硬币,塞进投币口,然后拿起沉甸甸的黑色听筒,纤细的手指在老旧的拨盘上灵活地拨动着号码。
很快电话接通
沈巧云微微侧着身,声音放得很低,语气礼貌地跟电话那头解释、道歉、约定下次补课的时间。
夕阳透过玻璃窗洒在她身上,勾勒出她柔和的侧脸轮廓。
长长的睫毛微微颤动,神情专注又带着一丝成年人处理事务时的干练。
陈晓军就站在她身后不远处,静静地看着。
看着她虽然害羞,却能在陌生人面前从容不迫地沟通。
看着她即使身负重担,眼神里依然闪烁着对未来的憧憬和不屈的光芒。
恍惚间,前世那个形容枯槁、眼神麻木,最终被生活和绝望彻底压垮,从高楼一跃而下的身影。
与眼前这个鲜活、坚韧的少女重叠又剥离。
上辈子,是我混蛋!
陈晓军的心脏猛地抽紧,一股尖锐的刺痛混杂着无尽的悔恨席卷而来。
是他骗了本该属于她的钱,去讨好孙亚梅那个贱人!
是他在她最需要支撑的时候,没有站在她身边,给了她致命一击!
如果不是他这个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以巧云的坚韧和聪明,她怎么会走到那一步?
她本该有光明的未来,本该站在讲台上,或者成为一个出色的其他人才……
陈晓军攥紧了拳头,指甲几乎要嵌进肉里,眼神恍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