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bE接续44章)
于是,一个翘课的女大学生,带着一丝想要拯救面前这个男孩子的冲动,向那个看起来有些孤单的少年发出了邀请。
“那你着急回家吗?不着急的话,跟姐姐一起到处转转怎么样?”
刘时瑾抬起头,看着眼前笑容灿烂的大姐姐,眼神里闪过一丝犹豫。
阳光落在元泠的发梢,染上一层暖金色,她那双眼睛亮晶晶的,那瞬间,他几乎就要点头了。
可脑海里闪过老师严肃的面孔,爸爸的暴躁,还有书桌上堆积如山的卷子。
他抿了抿唇,最终还是轻轻摇了摇头。
“谢谢泠姐姐……但我……还是想早点回去,稍微休息一下。”
“明天还要上课。”
元泠脸上的笑容僵了一瞬。
心里有种莫名的冲动想抓住他,想和他说“别回去了,玩一天没事的”。
直觉告诉她这孩子的情况并不好,不是逼紧学习能解决的事情。
但话到嘴边,又被她咽了回去。
一个声音在脑子里对她说:影响人家学习多不好,高三呢,时间宝贵。
再说,这孩子看起来……也还行吧?挺坚强的样子,也许一个人静静更好。
而且说到底我也是一个陌生人,万一她的爸妈找我的麻烦怎么办?他爸看起来可不是那么友善。
她很快说服了自己。
于是元泠扯出一个略显僵硬的笑容,拍了拍他的肩膀,力道比平时轻了许多,对他说:
“哦……行吧,那你路上小心点。”
“嗯。”
刘时瑾应了一声,转身朝着家的方向走去。
元泠站在原地,看着那个蓝白色的单薄身影慢慢走远,消失在拐角。
心里头那点说不清道不明的预感又冒了出来。
这小孩……真没事?
她皱了皱眉,刚才他那副样子,怎么想都觉得不太对劲。
要不……追上去再劝劝?
念头刚起,又被她自己按了下去。
算了,人家都说要回去了,高三呢,时间金贵。
再说,自己一个陌生人,瞎操心什么?万一他家里人知道了,还不得嫌她多管闲事?他。
她烦躁地踢开脚边一颗小石子,把耳机重新塞进耳朵,手指在手机屏幕上用力一划,把音量调到最大。
管他呢。
日子就这么一天天滑过去。
她发现,自己最近好像总跟李若蘅黏在一块儿。
之前那种模模糊糊的别扭感,不知道什么时候就烟消云散了。
真奇怪。
元泠不止一次地想,果然是自己之前神经质了,瞎琢磨些有的没的。
若蘅这么好,这么温柔,自己怎么会觉得和她有距离呢?
沉浸在友情(或许不止友情)的甜蜜里,那个在街角偶遇的穿着蓝白校服的瘦弱少年都渐渐被抛在了脑后。
偶尔想起,也只是一个模糊的影子,很快就被新的事情覆盖。
直到某个周末的午后。
元泠难得没赖床,出门替室友去市中心办个事情,路线正好经过榕水一中附近。
看着一中的校门,元泠感慨万千,榕水的高中果然比她们那个气派多了,看着那些穿着蓝白校服,三三两两走出校门的学生,元泠的脚步下意识地慢了下来。
一个念头毫无征兆地冒了出来。
说起来,那个叫刘时瑾的小孩……现在怎么样了?
她站在路边,目光随意地扫过那些学生,心里琢磨着要不要进去打听一下。
就在这时,几个刚走出校门的女生低声交谈着从她身边经过。
“……真的太突然了,前几天看着还好好的。”
“是啊,听说是晚上突然就不行了,送到医院就……”
“好像是说吐得特别厉害,人都说胡话了,连自己都不认识了,总说自己是另一个人……”
“哎,高三压力太大了,时瑾也是可怜……”
元泠的心猛地一跳。
她几步上前,拦住了那几个女生问:
“不好意思,能问一下……你们刚才说的是刘时瑾吗?”
几个女生被她突然拦住,吓了一跳,看清她的样子,又有些警惕。
“你谁啊?”
“我……我是刘时瑾一个远房姐姐。”元泠胡乱编了个身份,“他们家搬家了,我只知道他在一中上学,你们说的是不是刘时瑾,说啊!”
其中一个女生被吓到了,看她担心的模样,便勉强接受了这个身份,于是点了点头,脸上带着惋惜地说:
“对,就是刘时瑾。昨天晚上的事,今天早上消息才传开……唉。”
轰——
元泠只觉得大脑一片空白,耳边嗡嗡作响,世界瞬间失去了声音,只剩下心脏疯狂撞击胸腔的闷响。
刘时瑾。
死了?
昨天晚上?
吐得厉害?说胡话?
她想起那天下午,少年苍白的脸,犹豫的眼神,和那句“我想早点回去休息一下”。
想起自己当时那个“他看起来挺坚强”的念头。
想起自己轻易地就放他走了。
怎么会……怎么会这样……
“喂!你没事吧?”
几个女生看她脸色瞬间惨白,摇摇欲坠的样子,吓了一跳。
元泠猛地回神,眼眶不受控制地红了,
她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只发出一声呜咽。
紧接着,那呜咽绷不住了,变成了嚎啕大哭。
“哇——”
元泠猛地蹲下去,双手捂住脸,肩膀抖得不成样子
为什么?
为什么那天她没再坚持一下?
为什么非要听那个狗屁“理智”的声音?
要是那天她硬气点,把他拉走,带他去玩,让他喘口气,是不是……是不是就不会这样了?
他是不是就能挺过去了?
几个女生被她这动静吓得不轻,看她哭得这么惨,心里也堵得慌,七嘴八舌地安慰。
一个女生从包里掏出纸巾递过来。
“姐姐,擦擦吧。”
元泠没接,头埋得更深,眼泪顺着指缝往下淌,洇湿了袖口。
她不敢去问刘时瑾埋在哪儿。
她有什么脸去问?
她就是个凶手。
是她犹豫了,是她退缩了,是她那句“算了”,掐灭了一个年轻的生命。
那个在医院里,看着她时带着点依赖的小孩。
那个在街角,犹豫着说要回家休息的小孩。
他最后走的时候,心里该有多苦,多绝望?
他是不是也盼着,那个看起来天不怕地不怕的大姐姐,能再拉他一把?
悔恨钻心刺骨,在她五脏六腑里翻搅。
元泠哭到最后,嗓子都哑了,浑身因为哭得太用力,还在微微发抖。
几个女生看她好像稍微平静了点,又劝了几句,见她只是摇头不吭声,也就没再多留,互相使了个眼色,悄悄走了。
元泠一个人蹲在人来人往的街边。
太阳明明挺暖和的,晒在身上,她却觉得浑身冰凉。
也不知道蹲了多久,她才慢慢站起来,脚步虚浮地往回走。
那天之后,整整一个星期,元泠都在做噩梦。
梦里翻来覆去总是那个穿着蓝白校服的瘦弱身影。
他站在一片漆黑里,就那么看着她,一遍遍地喊:
“姐姐,救救我……”
“姐姐,我好难受……”
她每次都想冲过去抓住他,可每次都差一点,只能看着他消逝在黑暗中。
然后她就惊醒了,喘着粗气,随后便是无限的后悔。
明明……明明她有机会救他的……
她知道这份遗憾,会跟着她一辈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