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侧，在餐厅对面的咖啡馆里，元梓安端着一杯温热的拿铁，她的目光穿过临街的玻璃窗，牢牢锁在斜对面的“荷风雅叙”餐馆门口。
刚才，她清楚地看见了。
妹妹元梓雯被一群朋友簇拥着，有说有笑地走了进去。
那融入人群的姿态，让元梓安一直紧绷的心弦终于稍稍松懈了些许。
妹妹好像……真的在一点点变好。
梓轩的死给梓雯带来的创伤似乎慢慢的在恢复了。
坐在她对面的林穹，嘴角永远挂着那抹温和得恰到好处的微笑。
他的视线同样落在街对面的餐馆，似乎也捕捉到了刚才那一幕，如果元梓安仔细观察林穹的话，他的眼神有点意味不明，他附和道：
“看来梓雯恢复得确实不错。”
林穹端起手边的黑咖啡，轻轻啜饮一口说:
“你看，她现在身边有这么多朋友陪着，精神状态看起来好多了。”
他转过头，温润的目光落在元梓安脸上：
“安安，你现在可以稍微放心一些了。”
元梓安点点头，视线却未曾离开那餐馆门口。
就在这时，元梓安的瞳孔微微一缩。
一个身影，鬼鬼祟祟地贴着墙根，也朝着餐馆的方向移动。
那个女生戴着鸭舌帽，帽檐压得很低，几乎遮住了大半张脸。
但她那紧紧盯着餐馆二楼某个窗口的专注眼神，还有那刻意放轻、却难掩急促的脚步……
元梓安的心猛地提了起来。
后面那个女孩子……怎么紧紧跟着梓雯她们？
该不会是……跟踪吧！
这个念头让她背脊窜上一股寒意。
林穹也顺着她的视线望去，慢慢地说：
“那个女孩从刚才梓雯她们过去的时候，她就在那边了。眼神是盯着梓雯她们进去的方向。应该是跟踪没错。”
他顿了顿，补充道：
“不过你看她穿着不便宜，手上还拎着好几个购物袋，大概率不是预谋，更像是临时起意。
家境应该不错，可能只是……”
“阿穹！”元梓安猛地打断了他的分析，焦急的说:
“现在没必要分析这些了！不管她家境好不好她现在跟着梓雯是事实！谁知道她会不会做出什么不利于梓雯的事情！要不……我们报警吧？”
林穹轻轻摇了摇头说：
“在对方没有造成实际性伤害，甚至连明确的骚扰行为都没有发生之前，报警恐怕很难立案，最多是口头警告。而且，那样可能会惊动梓雯。”
元梓安眉头紧锁，脸上写满了担忧，于是问林穹说：
“那……那怎么办啊，阿穹？”
林穹放下咖啡杯，给出了似乎早就想好的应对策略：
“我们也没吃晚饭，不是吗？”
他指了指对面的“荷风雅叙”。
“看样子，那家餐馆应该还有位置,大不了，我们也进去吃一顿。”
元梓安愣了一下，随即明白了林穹的意思。
进去，就能近距离看着，万一有什么不对，也能及时阻止。
可……
“要是……要是被梓雯发现了怎么办？”
她还是有些犹豫，不想让妹妹觉得自己像个时刻监视她的姐姐。
林穹摊了摊手说：
“发现了，就说是正好路过，也想尝尝这家的养生菜。正好碰上了，不是更能顺理成章地打个招呼，看看她的情况吗？”
他语气里的笃定驱散了元梓安最后一丝顾虑。
对。
先进去看看情况再说。
……
回到梓雯这边，元梓雯收到【R】发来的消息，迅速回复确认。
她深吸一口气，推开隔间的门，走到“静心阁”门口，推门而入。
包间内，菜已经陆陆续续上齐了，热气腾腾的。
服务员刚放下最后一道汤品，正躬身退出去。
众人的注意力暂时都在菜肴上，姜原雅看到元梓雯招呼了一声：
“回来了？快坐快坐，菜都上来了。”
元梓雯的位置在最里面，需要经过“李若蘅”和赵晴萱。
她低声说了句：“不…不好意思，借过。”
脚步放得很轻，然而，就在她侧身经过“李若蘅”身边时，手肘不经意地碰到了桌沿。
桌上一碗刚刚端上来的菌菇汤，猛地一晃。
“哗啦——”
一声轻响，伴随着温热的液体泼洒而出。
大部分汤汁都溅在了“李若蘅”的白色连衣裙上，留下了一片深色的水渍，空气瞬间凝滞了一秒。
“啊！”
元梓雯发出一声短促的惊呼，像是被吓到了，连忙后退半步，连忙说：
“对…对不起！对不起若蘅！我…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手滑了……”
她急得好像快哭出来一样，手忙脚乱地想去拿纸巾。
“李若蘅”明显愣了一下，低头看着自己裙子上的污渍，眉头几不可察地蹙起，但很快又松开，安慰她说：
“没事啦，梓雯，一点汤而已，擦擦就好了。”
刘时瑾以前的性格就是偏内向好说话的，融合了李若蘅的记忆以后性格便更温和了，她打心底里觉得不是什么大事。
旁边的姜原雅反应极快，立刻站了起来说：
“这怎么行！都湿透了，穿着多不舒服！”
她转向“李若蘅”，语气带着歉意地说：
“若蘅，真不好意思，都怪梓雯笨手笨脚的。”
她轻轻拍了拍元梓雯的胳膊以示安抚，随即又看向“李若蘅”。
“不行，这衣服肯定不能这么穿着了，我出去给你买套新的吧，不然这饭也没法好好吃了。”
“李若蘅”连忙摆手，急着对姜原雅说：
“不…不用这么麻烦的原雅姐，真的没关系，我……”
姜原雅打断了她:
“这怎么能叫麻烦？是梓雯弄脏的，我们赔礼道歉是应该的。”
她上下打量了一下“李若蘅”的身形。
“你平时穿L码对吧？应该没问题？”
“李若蘅”下意识地点头。
“嗯，L码是没错，但是……”
他似乎还想说什么，但姜原雅已经不给他机会了。
“行！那你稍微等我一下，我去去就回！”
她利落地拿起放在椅背上的小包和手机，很快就冲出了包间门，留下屋里几人面面相觑。
林天成看看这个，看看那个，有点没搞清楚状况，只能干巴巴地安慰元梓雯：“哎，没事没事，意外嘛，别太自责。”
陈沐沐依旧没什么表情，只是递了张纸巾给元梓雯。
元泠则端起茶杯，慢悠悠地喝了一口，视线若有若无地扫过表情有些僵硬的“李若蘅”。
赵晴萱皱了皱眉，似乎觉得有些扫兴，但也没多说什么。
包间里的气氛因为这个小插曲变得有些微妙。
大约十分钟后，包间的门被推开。
姜原雅回来了，额角带着一层薄汗，手里拎着好几个不同品牌的购物袋。
“回来了回来了！”
她将购物袋放到旁边的空椅子上说：
“我怕L码的版型不一定完全合适，就挑了几款宽松点的，L号还有附近尺码的都拿了，你看看哪套穿着舒服！”
袋子里露出的衣角有连衣裙，也有休闲的t恤和裤子，看来是考虑得很周全。
“李若蘅”看着那堆衣服，表情有些复杂，接也不是，不接也不是。
“谢谢原雅姐……这、这太破费了……”
这时，一直低着头的元梓雯抬起头，脸上带着浓浓的愧疚，站起身走到“李若蘅”身边：
“若…若蘅姐，都怪我……要不，我陪你去洗手间换一下吧？我帮你看看。”
“李若蘅”下意识地想拒绝。
“不…不用了，梓雯，我自己来就好……”
让他跟另一个女生一起去换衣服？刘时瑾的潜意识里还不太能接受，脸有些红。
元梓雯却不由分说地拉住了他的胳膊，语气带着坚持地说:
“让…让我去吧，不然…不然我这心里实在过意不去。走吧走吧，快去换上干净衣服。”
“李若蘅”被她拉着，看了看其他人，似乎大家也都觉得元梓雯陪着去是理所应当的。
她无法再拒绝，只能有些僵硬地点了点头：
“那……好吧。”
元梓雯听到她同意后，便立刻拿起其中一个装着连衣裙的袋子，和“李若蘅”说：
“走…走，我们…我们去那边洗手间。”
两人一前一后，朝着包间外走去。
元梓雯领着“李若蘅”来到走廊尽头的洗手间。
推开门，里面空无一人，元梓雯径直走向最里面的隔间，拉开门，示意“李若蘅”进去。
“李若蘅”抱着购物袋，脸上还带着一丝不自在，低着头走了进去。
隔间的空间很狭小，几乎转不过身。
元梓雯跟着挤进去，反手将隔间的门锁扣上。
“李若蘅”有些不明所以地抬头看了她一眼。
元梓雯脸上依旧是那副愧疚的表情，她接过“李若蘅”手里的购物袋，从中拿出那条新的连衣裙。
“防止…防止别人看到，我…我帮你递衣服，快…快换上吧，若蘅姐。”
她将裙子递过去。
“李若蘅”的脸颊微微泛红，有些不好意思地接过了裙子。
有着刘时瑾内向性格和李若蘅女孩子的意识融合后的她性格是有些软的，看着面前的梓雯她小声说：“谢…谢谢你，梓雯。”
“李若蘅”背过身去，开始解自己身上那件连衣裙的扣子。
就在这时，元梓雯将手伸进了自己随身的小包里。
下一秒，她猛地跨前一步，一只手捂住了“李若蘅”的嘴！
另一只手握着注射器，毫不犹豫地朝着“李若蘅”裸露的后颈扎去！
“唔——！！”
惊恐的呜咽声被死死堵在掌心。
“李若蘅”的身体猛地一僵，随即剧烈地挣扎起来。
为什么？
梓雯为什么要这样对她？
她拼命扭动身体，纤细的小腿胡乱地踢蹬着，撞在隔间的门板上，发出“砰砰”的闷响，试图引起外面人的注意。
但元梓雯的手死死捂住她的口鼻，让她发不出一点求救的声音。
为什么！
为什么厕所没有一个人！
“李若蘅”意识到自己中计了，但百思不得其解的是元梓雯为什么要这么对她。
似乎是明白她在想什么，元梓雯说：”刘…刘时瑾，你在替代他人的时候应该…应该会想到这一天，现在…现在把若蘅的身份还来吧！“
她明白了一切，是真李若蘅的朋友？！为什么，为什么她们会知道，真李若蘅怎么恢复的记忆，那个人不是说了被强制侵蚀的人不可能靠自己恢复记忆的吗？
自己这个身份小偷，终有一天会被别人所欺骗吗？
很快，“李若蘅”的挣扎开始变弱。
她的眼泪流了下来，她知道若蘅的美好生活正在离他远去。她已经感觉到自己的身体正在发生变化。
皮肤像是失去了支撑，开始变得松弛、下坠。
紧接着，一种难以形容的溶解感传来，粉红色的的液体开始从她的皮肤下渗出，顺着身体的曲线往下流淌。
她的视线开始模糊，身体的轮廓在迅速瓦解。
她甚至能感觉到自己的骨骼都在软化、消失。
这就是所谓的报应吗……
元梓雯松开了手，面无表情地看着眼前这一幕。
曾经鲜活的少女，此刻已经彻底失去人形，化作一张皮，那是属于李若蘅的皮。
“若…若蘅，可以了。来吧。”
隔间的门被从外面轻轻推开。
一个穿着简洁连衣裙的身影走了进来，正是先前在卫生间换上江昙漪皮囊的真正的李若蘅。
她的脸色有些苍白，但眼神却很镇定：
“梓雯姐，我已经把‘正在清洁’的牌子立在洗手间门口了，暂时应该不会有人进来。”
没错，李若蘅先一步来到厕所，等到无人进入了以后立刻将厕所正在清洗，请去一楼使用的牌子立起来，厕所一二楼都有，大部分人也不会多纠结这件事而选择去一楼。
这也是穿江昙漪皮的原因，刘时瑾的男生身体进来显然是不合适的。
“很…很好。”
元梓雯点点头，弯下腰，伸手探入那张李若蘅皮囊内部。
她摸索片刻，然后用力一抽。
一张略小一些、明显被女性化的皮，被她从李若蘅的皮里扯了出来。
元梓雯将这张属于刘时瑾的皮摊开。
比起李若蘅那副样子，刘时瑾被侵蚀的样子大不相同，因为比李若蘅承受侵蚀的时间更长，刘时瑾的这张皮已经被彻底改变了生理结构。
皮肤细腻，胸部微微隆起，腰线也变得纤细，完全是一副正在发育的少女模样。
原本属于男性的眉形，此刻搭配着柔和的五官线条，竟然透出一种独特的英气。
如果忽略掉这张皮的来历，单看这张脸，竟也算得上是一个五官标致的小美女了，比被侵蚀的李若蘅显得更自然，更好看。
元梓雯将李若蘅那张复制皮递给旁边真正的李若蘅。
“若…若蘅，穿上这张皮，你就可以变回去了。”
李若蘅看着眼前这张既熟悉又陌生的皮囊，眼眶微微发热。
终于……终于可以摆脱那个噩梦般的躯壳了！
她伸出手，颤抖着接过了那张皮。
然而，就在她准备将皮穿上时，她看到元梓雯弯腰，捡起了地上那张属于刘时瑾的皮囊。
李若蘅的动作顿住了。
她看着元梓雯小心翼翼地将那张皮的后背打开，缓缓地把她自己的脚探入皮囊。
一股不安涌上心头。
“梓雯姐……你要干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