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太傅被怼得说不出话来,他心中也的确愧疚不已。
若非那时他忙于政事,也不至于叫陆母一个人带着儿子回乡见病重的母亲,连累得陆菀菀早产,还差点被换去孟家。
越想越自责,最后他反倒拍了拍陆长风的肩膀:“是父亲的错,不该怪你忘了此事……若我能保护好你们,曾淑慧根本没机会接近你母亲……若我能找到证据,叫曾家人罪有应得,你怎会冒着不敬祖父的风险去找林院判?”
他摇头哽咽,声音沉重:“是我没保护好你们啊……”
“没事,我不怪父亲。”
陆淼差点想翻白眼:“东厂的谢礼就由父亲准备吧。”
陆太傅心中更加难受了。
他喷了东厂那么久,可以说是结过大仇的,可谢宴西仍然不计前嫌,愿意护着他的女儿,为她伸张正义……
他老脸都有点泛红了。
谢宴西是个好人啊。
……
用过午膳后,陆菀菀回了清月院,心情竟有些复杂了。
“姑娘回来了?”翠柳殷勤上前,想扶着她,“您累不累?渴不渴?奴婢炖了梨汤……”
陆菀菀拂开她的手。
翠柳笑容一僵。
“怎么,不去伺候你家真千金了?”绿罗讽道,“清月院小,可容不下你这尊大佛!”
“绿罗姐姐误会我了,先前我以为那孟婉是咱们夫人的亲生女儿,便想着先去伺候着,以免她看到咱们姑娘被这么多人伺候生气,引得夫人对姑娘您不满,我毕竟伺候了姑娘这么多年,人虽在孟婉身边,可心却在清月院啊……”
“是么?”陆菀菀笑了笑,“你既然想在她身边做内应,那就做到底吧。”
翠柳脸色一僵,瞬间白了。
“送她去孟婉身边。”
绿罗瞬间笑应:“是!”
“姑娘……姑娘您饶了奴婢吧,奴婢真的知道错了……”翠柳惊慌不已。
孟婉和宋临是个什么身家地位,她去伺候,别说过好日子,怕是连吃饱穿暖都成问题。
翠柳还想再求饶,却已经被绿罗堵住嘴拖了出去。
陆菀菀用过膳后就去了书房,一直待到月上中天。
绿罗敲门进来,见陆菀菀没事,才松了口气:“奴婢闻见烧焦味,担心您出事……姑娘您是在烧东西?”
她看着屋里还在烧着的火盆。
陆菀菀轻应了一声:“还没烧完,我今日晚些睡,你们不用伺候了。”
见绿罗迟疑,她笑了:“这几日发生了这么多事,累着了吧?都去歇着吧,屋里有我送你们的礼物。”
她坚持如此,绿罗只能退下:“多谢姑娘赏赐。”
陆菀菀不爱虚的,最喜欢赏的就是银子,今夜清月院中满是欢快的气氛。
翌日,陆菀菀起身后就去陪陆母用早膳。
陆大嫂匆匆来了正院,乐道:“小妹你把翠柳送去孟婉那儿了?”
见陆菀菀点头,她眼睛一亮:“那你应该听说了,宋临不知道被谁狠揍了一顿,脱光了衣服挂在了客栈门口,那满身青紫呦……还有孟婉,她被扒了所有首饰,在咱家拿走的东西都被抢光了哈哈哈!她白忙活一场,什么都没捞到!”
陆母有些惊讶:“这是你们谁干的?”
“我们?”陆大嫂茫然地与陆菀菀对视一眼,齐齐摇头。
陆母看她俩这副傻样就知道结果了,蹙眉开口:“这也不是淼淼的手笔啊……还能是谁呢?”
“宋临得罪的人也不少,谁知道呢。”
“是二皇子?”陆母瞬间想起他,“宋临倒的确将他得罪的死死的,这么损的招数……也是他的作风。”
不止是她,外头人多是这么猜的。
宋临和孟婉得罪了陆家不假,可陆家家风是出了名的严,就算报复也是直来直往,不会这么缺德,再说这两人里丢人更大损失更大的显然是宋临,若真是陆家干的,不会就那么轻轻放过孟婉。
所以大家很容易就联想到了同样缺德又小心眼的二皇子。
昨日早朝上,他都还在致力于弹劾宋临呢。
“老二那孩子的确心眼不大,不过这回算他干了件人事。”慈宁宫里,太后拉着陆菀菀,笑容满面,“前几日你的身份未明,他都在朝堂上极力质疑孟婉的身份,为你说话呢。”
虽然他更大可能是不愿意叫宋临有个陆太傅这样的岳丈,才捎带手的站了陆菀菀这边。
陆菀菀含笑回道:“虽只有短短几日,但我的确因此看清了些人和事。”
如二公主和翠柳这样落井下石的人不少,但如大公主和东厂这种不论她身份、只看重她这个人的也不少。
“你能这样想便最好。”太后拍了拍她的手,转而道,“不过那宋临……”
她皱了皱眉,歉意地对陆菀菀道:“皇帝发了话,暂时动不得他了。”
宋临严格说来没触犯律法,更重要的是他作为激进主战派,若现在重惩,会叫北齐的探子猜测是否大楚有意议和,然后得寸进尺——其实一个宋临本不该有这么大的影响力,朝中主战和主和的也都不少,要是都不能处置,那朝堂早乱套了。
可难就难在这群人里哪个都没有宋临名气大——被三皇子砸出来的。
现在整个大楚只要提起开战,第一个想到的都是鸡蛋探花。
若在这当口处理了宋临,只怕要叫北齐以为拿捏住了大楚,在议和时狮子大张口。
“皇帝此举的确过于谨慎了。”太后轻声说道,“可身负一个国家的发展和兴亡,他每一个决定都很难做,唯恐哪里没注意,便误了国家百姓。”
“圣上的确不易。”陆菀菀笑了笑,“国家利益和个人仇怨,自然前者更重要,这是我陆家儿女自幼谨记的话。”
而且她也没那么希望宋临就这么趴下起不来了。
她更希望看他费劲挣扎着往上爬,却竹篮打水一场空的样子。
太后闻言便笑了。
陆菀菀陪了她一会儿,这才起身告辞。
太后叫身边的宫女送她。
往常接送她的都是佩环,可今日慈宁宫里都没见到佩环的身影,但陆菀菀也没多问。
刚走出慈宁宫,她就看到谢宴西站在外头。
成风也在,忙拱手:“见过陆二姑娘。”
谢宴西走上前,说道:“方才皇上召我,我出来后才知道你进宫了。”
陆菀菀一愣,这是什么意思?
“下回我一定来接你。”
谢宴西这话说完,陆菀菀才不确定地猜着——这是向她解释没来接她去慈宁宫的原因?
可他们……熟到这份上了吗?
她斟酌道:“不必麻烦督主,姑母派了人来接我的。”
“要接的。”谢宴西认真道。
成风捂了把脸。
他们督主,老天爷不给饭也会追着要的,顺杆儿爬是他强项。
两人聊了会儿后,忽然与对面的二公主迎面撞上。
后者脸色有些憔悴,在看到他们的瞬间,更是直接僵硬起来。
“见过公主。”
“不……不必多礼。”二公主不自然道。
她是真没想到陆菀菀竟然才是陆家女儿,若早知道,她不会莽撞地得罪她。
可现在她算是与陆家结下仇了,还有东厂,以及平王府和陆淼……
二公主生在深宫,习惯了见风使舵,此时即使她心中怨气再大,她也没那个底气对陆菀菀甩脸色了。
“公主若无事,我们该回去练规矩了。”傅嬷嬷板着脸提醒。
二公主不大乐意地点头,匆匆道别后就离开了。
“丽妃失宠了。”谢宴西忽地道。
陆菀菀最近没进宫,还真不知道这事:“丽妃娘娘盛宠多年了,难道是姑……”
她下意识住了口。
那日她还在慈宁宫时太后就罚过了二公主一回,后来陆母进宫哭,皇后自然乐意打压丽妃,给太后和陆家卖个好,加上二公主那日的确不成体统,连带着永光帝都厌了她们母女。
二公主能如此嚣张,仗着的就是丽妃,如今丽妃失宠,她自己也被太后厌恶,在后宫这样的地方,日子绝对不好过。
难怪刚才见她,脸色那么憔悴。
谢宴西点头。
陆菀菀不是圣母,对二公主同情不起来,但太后的一腔维护却叫她心中暖融融的。
到了宫门处,她拿出了一块玉佩,笑道:“昨日说过送督主一块玉佩的。”
谢宴西一愣,眼神瞬间亮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