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毒水的气味。
这是我恢复意识后的第一个感知。然后是心电监护仪规律的\"滴滴\"声，静脉输液管里液体流动的细微声响，以及...右眼传来的异物感。
我猛地睁开左眼，刺目的白光让我立刻眯起。当视线逐渐聚焦，我认出这是医院病房，但比普通病房豪华得多——更像是VIp监护室。
\"周叙白？\"我试着呼唤，声音嘶哑得不像自己的。
没有回应。病房里只有我一个人。
我颤抖着抬手摸向右眼，触到的不再是光滑的皮肤，而是纱布和医用胶带。下面有东西...一个球形的、有弧度的存在。
我的右眼回来了？
门把手转动的声音让我立刻缩回手。一个穿白大褂的女医生走进来，胸牌上写着\"苏芮神经眼科主任\"。她身后跟着两名护士，推着装满医疗器械的小车。
\"施小姐，你醒了。\"苏芮的声音柔和得有些不自然，\"感觉怎么样？\"
\"我的眼睛...\"我下意识地又想去碰。
苏芮轻轻按住我的手：\"别急，恢复得很好。再观察两天就可以拆纱布了。\"她对护士使了个眼色，\"先给施小姐检查一下瞳孔反应。\"
当护士拿着小手电靠近时，我突然注意到一个诡异的现象——苏芮身后站着一个人影。一个半透明的、只有轮廓的\"人\"，正把手搭在苏芮肩上，像是在...操控提线木偶。
我差点尖叫出声，但下一秒那个人影就消失了。
\"瞳孔对光反应良好。\"护士记录着，\"眼压正常。\"
苏芮微笑着在病历上写着什么：\"很好，各项指标都很稳定。施小姐，你还记得发生了什么吗？\"
记忆碎片在我脑海中闪回：午夜直播、林晚的现身、两百万观众的集体咒语...但最关键的部分像被雾笼罩着，看不真切。
\"不太记得了。\"我谨慎地回答，\"我是怎么来医院的？\"
\"你的朋友周医生送你来的。\"苏芮的嘴角微微抽动，\"可惜他有急事离开了，嘱咐我们好好照顾你。\"
她在撒谎。我虽然记不清细节，但确定周叙白绝不会轻易丢下我——特别是在我刚刚失去右眼的时候。
\"我想见见他。\"我直视苏芮的眼睛，\"有联系方式吗？\"
\"当然。\"苏芮从口袋里掏出一部手机——是我的！\"你的物品都保管得很好。不过...\"她意味深长地顿了顿，\"信号不太好，医院有些区域是屏蔽的。\"
护士们完成检查后离开了，苏芮走在最后，关门时给了我一个奇怪的微笑：\"好好休息，晚上我会再来检查。记住，不要擅自拆纱布。\"
门关上后，我立刻摸到手机解锁。电量满格，但没有信号条。翻看通讯记录和短信，最近的一条是三天前发给小唐的，之后一片空白。
更奇怪的是相册——我明明记得拍过杜雨和周叙白的照片，甚至还有林晚的直播截图，现在全都不见了。手机被人彻底清理过。
我放下手机，转向床头柜上的水杯。就在我伸手去拿时，水面突然映出一个模糊的人影——不是我，而是一个穿病号服的小女孩，正从后面盯着我。
水杯从我手中滑落，砸在地上发出闷响。水面扩散开来，那个倒影却更清晰了：小女孩大约七八岁，右眼缠着绷带，左眼流着血泪。
\"帮...我...\"水渍形成的嘴唇蠕动着。
病房门突然被推开，一个戴口罩的护士冲进来：\"怎么了？\"
\"没、没什么，手滑了。\"我强作镇定，再看地面，水渍已经恢复正常，倒影消失了。
护士蹲下收拾玻璃碎片，趁背对监控摄像头时，迅速塞了一张纸条到我被子里，低声道：\"别出声，晚上看。\"
她离开后，我等了几分钟才敢展开纸条，上面用潦草的笔迹写着：
「b2东区储藏室，午夜。你眼睛里的东西能看见\"他们\"。别相信苏医生。——23床」
我将纸条揉碎吞下，心跳如擂鼓。这家医院不对劲，周叙白失踪了，而我的右眼...里面装着什么？
夜幕降临，医院渐渐安静下来。我假装入睡，等护士完成最后一次查房后，悄悄坐起。右眼的纱布开始发痒，像是有什么东西在下面生长。
我决定冒险拆开看看。
纱布一层层解开，最后一片棉垫取下时，病房里的光线让我下意识闭眼。适应了一会儿后，我慢慢睁开双眼。
左眼看到的病房很正常。而右眼...右眼里的世界覆盖着一层淡红色的滤镜，空气中漂浮着类似尘埃的微小颗粒，墙上爬满蛛网般的裂纹，最可怕的是——病房角落里坐着三个半透明的人影，正机械地重复着某种动作：一个在不停注射空气，一个在记录什么，还有一个...在掐自己的脖子。
它们似乎没注意到我能看见它们。
我蹑手蹑脚地下床，右眼透过病房门上的小窗往外看。走廊灯光惨白，几个穿旧式护士服的\"人影\"推着锈迹斑斑的推车缓缓走过，车上躺着不成人形的\"东西\"。
这就是纸条上说的\"他们\"？这些是...鬼魂？还是我的幻觉？
我深呼一口气，轻轻推开门。普通眼睛看到的走廊空无一人，但右眼却看到那些\"人影\"来回穿梭。我贴着墙前进，避开它们的行动路线。
电梯需要刷卡，我转向消防楼梯。楼梯间的景象更骇人——每一级台阶上都坐着或躺着扭曲的\"人影\"，有的在哭泣，有的在痛苦扭动。右眼传来刺痛，但我咬牙继续向下。
到达b2时，我已经满头冷汗。东区走廊尽头有一扇锈蚀的铁门，标着\"储藏室\"。就在我准备过去时，右眼突然看到走廊地面上布满了血红色的手印，一直延伸到那扇门前。
\"施语嫣？\"一个微弱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我猛地转身，看到一个穿病号服的瘦弱女子——是杜雨！她脸色苍白得像纸，左臂连着输液架，但至少看起来是真实的、活生生的人。
\"你怎么在这里？\"我压低声音问。
\"周叙白被抓前联系过我。\"杜雨警惕地看了看四周，\"'虚像'组织控制了这家医院，他们在找你。\"
\"周叙白被抓了？被谁？\"
杜雨刚要回答，她的表情突然凝固。我顺着她的视线回头，看到苏芮站在走廊尽头，身边围绕着十几个那种半透明的\"人影\"。
\"施小姐，你不该离开病房的。\"苏芮的声音在空旷的走廊里回荡，\"特别是现在...你的眼睛还没完全适应。\"
我后退一步，右眼突然剧痛，视野中的苏芮变成了另一个模样——她的皮肤下有什么东西在蠕动，脸上覆盖着一层极薄的水膜，水膜上倒映着无数张痛苦的人脸。
\"你是什么东西？\"我颤抖着问。
苏芮——或者说披着苏芮皮的那个存在——笑了：\"我是你的医生啊。专门负责照顾'镜瞳'的医生。\"她向前一步，\"你知道吗？你右眼里现在装着的，是组织最新培育的'二代镜瞳'，能看到'虚影'...也就是死在医院里的人留下的执念。\"
杜雨抓紧我的手臂：\"跑！b3停车场！\"
我们转身冲向楼梯间，身后传来苏芮不紧不慢的脚步声和诡异的轻笑：\"跑吧，看看你能逃到哪里去...47号。\"
b3停车场昏暗潮湿，停着几辆救护车和医用面包车。杜雨拉着我躲到一根承重柱后，呼吸急促：\"听好，周叙白被关在医院研究所，他们准备给他做'镜面移植'。\"
\"那是什么？\"
\"把活人的意识转移到镜中世界...\"杜雨突然咳嗽起来，嘴角渗出血丝，\"我时间不多了...他们给我注射了...\"
她的话戛然而止，眼睛瞪大看向我身后。我转身，右眼看到一个高大的\"虚影\"站在不远处——穿着白大褂，胸前别着名牌，上面模糊地写着\"教授\"二字。
这个身影触发了我的记忆碎片：七岁的我，站在实验室里，这个\"教授\"俯身对我说：\"47号，你是最特别的，你能成为两个世界的桥梁...\"
\"施语嫣！\"杜雨的喊声将我拉回现实，\"他们来了！\"
停车场入口处，几个穿保安制服的人拿着手电走来，但他们右眼都泛着诡异的红光——和我一样。
杜雨塞给我一张门禁卡：\"研究所入口在b2西区消毒室后面...找到周叙白...阻止'教授'...\"她突然推开我，\"快走！\"
我咬牙转身冲向最近的救护车，刚爬进后备箱藏好，就听到杜雨的尖叫声和一阵杂乱的脚步声。
通过缝隙，我看到杜雨被按倒在地，苏芮俯身对她说着什么。然后...最恐怖的事情发生了——苏芮的双手像液体一样融化，包裹住杜雨的头部，当\"手\"收回时，杜雨的脸...变成了另一个人。
我的右眼在这一刻灼痛到极点，视野开始模糊。最后看到的是苏芮转向我藏身的方向，露出一个诡异的微笑，嘴唇蠕动着说：
\"找到你了，47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