招儿不怕老,管用就行。
赵元溪对上淳于越质疑的小眼神,露出十分真挚的笑。
淳于越哑然,即便知道太后在套路自己那又怎么样?太后给的东西不是假的,她亦是真心实意想做这些。
士为知己者死,太后于他而言已然是知己。
淳于越的眼神太纯净,反让赵元溪有些不好意思起来。
这人虽迂腐了些,可哄起来当真好哄,比对付那两小孩还简单。
扶苏、子婴这两小孩,也不知道跟谁学的,越来越精了,好在年纪还小,若是不听话,揍起来也方便。
张良对于老师屈服于赵太后的淫威,失望又无奈,见她看向了自己,他撇过脸去,不打算理会她。
反正有本事杀了他!
赵元溪虽然对张良十分欣赏,可对于现在这个叛逆期的少年,那依旧也是无情铁锤哐哐砸下,“你,去跟我种地。”
???
张良不敢置信地瞪大眼睛,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
啥叫种地?是他所理解的那个种地吗?
“这么吃惊做什么?你知不知道这些天你吃了多少粮食?”
半大小子,吃穷老子,张良如今尚在长身体,胃口的确过分大了些。
“不干活,光吃饭,你真的好意思吗?”
周围的目光,让张良脸上臊得慌,他辩驳道,“我可以给你钱!”
“你有钱吗?”
他没有——
从驿站逃出来后,他的行李都没了,唯一值钱的那把佩剑还被赵太后给拿走了。
“那是因为你不让我回去。”
赵元溪轻笑,“谁让你成逃犯了,你想出去我不拦你,只要你敢赌是你这两条腿跑得快,还是秦王的黑甲卫来得快!”
韩非见自己的学生,被太后步步紧逼,脸上露出一丝无奈,替他分辩道,“太后,张良并不会种地。”
“不会可以学,没人天生就会种地,难不成韩非子愿意出张良的那份口粮?这倒也不是不行——”
张良脸更红了,声音弱了下去,“我跟你种就是,没必要为难老师。”
不就是种地么,他有手有脚,身体健壮,没道理学不会。
赵元溪唇边绽放出一丝得逞的笑容,还是太年轻了呀!
“那从明天开始,你每日卯时就跟着许义一起去兰庭,他干什么,你就干什么。”
面对太后交托给自己的新任务,许义接受良好,甚至还对张良露出十分友好的笑,不管太后想要做什么,他必然是双手双脚都支持的。
张良看着面前憨厚的男子,不由沉默,眼中透着深深的迷茫。
赵元溪让张良去种地,可并非只是说说而已。
第二天,张良早早就起床了,脸上还带着刚睡醒的倦意。
许义见他这幅样子,笑着解释,“农人都是日出而作,日入而息,我们虽不必和他们那般靠种地谋生,可干活也得看天气,等太阳升高就热起来了,到时候干活反而更辛苦,只能早些起来,抓紧点时间。”
张良打了个哈欠,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
“这边是太后种的西瓜地,你们吃的那些西瓜就是这里产的,太后说这瓜还不够甜,等她多培育几代,或许能有更甜的瓜可以吃。”许义向他介绍。
张良还是第一次见太后亲自种的地,之前虽然在其他人的话语中听过一些赵太后的传闻,但到底还是没有亲眼看见这片瓜田来得震撼。
“她为何要种这些地?”张良不解。
男子尚且觉得耕种辛苦,太后金尊玉贵,何必要这样自讨苦吃。
许义颇为自豪,神采奕奕道,“那自然是因为太后爱惜这天下万民,看不得他们挨饿受苦,看到那块豆田了吗?那是太后做的最新的实验,她要培育出豆的良种,今天我们要来收获的就是第一批种子。”
张良微愣,这人对赵太后也太崇敬了!他口中的赵太后,真的是他所了解的赵太后吗?
等赵元溪到的时候,张良已经跟着许义收了小半亩的地了。
多亏了许义的提醒,张良并没有穿平日里的宽袖长袍,而是换了一身短褐。
赵元溪看着他那白嫩的胳膊和腿,难得有了一丝雇佣童工的羞愧。
倒不是赵元溪非要折磨一下张良,而是沧浪阁里的确没有适合他的位置,他性格又冲,万一让他惹恼了其他人,受累的还是韩非,所以为了能让韩非安心给她干活,她只能将张良给支走了。
许义性格宽厚直爽,与张良这个鬼精又易炸的少年,哪怕有些矛盾,也不会有隔夜仇。
许义见赵元溪来了,难掩喜色地上前,“太后娘娘,您来了!”
赵元溪笑着点头,半蹲下来检查豆子的生长情况。
许义剥开离自己最近的豆荚,露出里面胖乎乎的豆子,“这块地里的豆子结合了高产和抗病的优势,豆荚的空荚率减少了很多,患病情况也好了不少,据小人估计,这块地与其他的地相比,至少增产了三成。”
良田和下等田粮食产量的差距大概有五成,只一个良种就直接增产三成,已经可以说是惊人的提升了,这还只是一代杂交种。
赵元溪也忍不住跟着高兴。
“这些天,你辛苦了。”
她虽参与这豆子的培育,但很多工作都是许义自己完成了,若是遇到问题,他也会记下来,等着下次遇见她一起问。
赵元溪看到他随身携带的记录本已经换了第五本了。
这中间的汗水和泪水估计只有他自己知道。
许义有些不好意思地低下头,“这都是小人应该做的。”
“不用谦虚,你比我想象的还要优秀。”赵元溪真心道,若是在原来的那个世界,她能拥有许义这样的学生,估计做梦都能笑醒。
许义眼圈有些发红,很多人都觉得他不聪明,明明有许多路可以走,偏偏要选择这条最不受世人认可的这条路。
有时候他也会羡慕儒家和法家的那些人,羡慕他们能出口成章,能引得所有人的赞赏,而自己只会种地这种不入流的技艺。
哪怕他一次又一次地告诉自己,他做的事情很有意义,很多人可以靠自己的法子收获更多的粮食,冬天到的时候或许就能少饿死一些人。
可午夜梦回时,他也会迷茫,怀疑自己走的路是否正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