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云洲的眉眼近在咫尺,她还是像以往一样温柔娇美,可她那一双眼睛,已经看不出任何色彩,悲痛和失望深入眼底。
祁礼一句拒绝的话都说不出来,他望着祁云洲期盼荒凉的眼底,悲痛无奈地点头,“好,长姐,我听你的,长姐,我都听你的。”
他欠长姐太多太多了,就是因为他,长姐才会被陛下一次又一次威逼利诱,就是因为保护他,长姐才一步一步,走上这条不归路。
可到头来,他不仅不能理解长姐的苦楚,反而还往长姐刀口上撒盐,说他恶毒,祁礼满心愧疚,痛苦地低下了头。
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祁云洲松开手,扶着祁礼站起身,坐在八仙桌前。
桌上的茶水已经凉透,祁云洲没有介意,给祁礼倒满茶,平静道,“朝中半数以上,都是我们的人,如果顺利,你可以丝毫不费吹灰之力,就能稳坐龙椅。”
“如果他们不听话,也没关系,西南境八万大军,京西五营羽林卫都在我们手中。”
祁云洲掐着手中的茶杯,目光阴毒,“唯一的变数,就是赵胤,所以赵胤,必须死。”
“长姐,”祁礼突然开口,慌张地看向祁云洲,“长姐,赵胤他一心只想守护北疆国土,他不会参与夺嫡之争的。”
“他,”祁礼顿了顿,坚定地说,“赵胤他不会害我的。”
祁云洲斜斜望过来,她这个弟弟,真是哪哪都好,就是在关键问题上看的不透彻,总有些妇人之仁。
她收回眼神,面无表情道,“祁礼,一旦淑妃诞下皇子,赵胤十二万大军挥刀直入,对我们而言,都是必输的局面,我绝不允许这样的情况发生。”
“我们好不容易走到今天,我绝不允许有任何威胁你的事情出现,我不管你从前与赵胤如何要好,但是现在,赵胤必须死。”
“长姐,赵胤不会的,你信我一次,”祁礼急得站起身,慌张解释,“父皇罚我前往边疆那两年,所有人都看不起我,只有赵胤,只有赵胤把我当兄弟对待。”
“他几次三番救我于生死,长姐你知道的,战场上刀枪不长眼,他若是想杀我,随便寻个什么借口,我早就死了,怎么可能安全回京。”
祁礼几乎跪下来祈求,“长姐,算我求你了,你放过赵胤好不好,我欠他太多太多了。”
“愚蠢!”祁云洲并没有因为祁礼的话而对赵胤改观,相反的,她突然觉得祁礼好似被苏家被赵胤灌了迷魂汤,一直在替他们说好话。
祁云洲眼睛里没有一丝温度,冷冰冰地瞪着他,“你是君,他是臣,为了你,他就是死,也死不足惜。”
“可若是你死在北疆,死在他面前,你猜猜看陛下会怎么办,赵胤九族都要为你陪葬,这全是你那个好父皇掌权的好手段,牺牲你一人,就能拿到北疆十二万兵权!”
“赵胤救你,不是因为他对你好,是为了他自己,为了他手中的兵权,你别在幼稚地自我感动了!”
这些尔虞我诈的阴谋,祁礼不想听,他不管赵胤心中如何作想,可他实实在在承蒙赵胤就无数次救他于生死之间。
如果要他对自己的救命恩人下毒手,他做不到,他也不可能坐视不管。
祁礼倔强地望着祁云洲,“真情也好,假意也罢,总之,我这条命是赵胤救的,是我欠他的,长姐,就当我求你了,你别对他下手,行吗?”
祁云洲听得心里窝火,她懒得跟祁礼多费口舌,挥挥手道,“此事你不必管,我自有决断。”
祁礼不知道祁云洲是什么意思,但他的意思很明确,他直接说,“长姐,任何事我都可以听你的,唯独这件事不行,赵胤是底线,我绝不会牺牲他来保全我自己。”
“如果这样,我与父皇有何区别?”
“如果皇姐一定要赵胤的命,那这个皇位,我不要了。”
“祁礼你是不是疯了?你威胁我?”祁云洲勃然大怒,一把将茶壶摔在地上,哔哩啪啦的瓷片碎了一地。
她怒不可遏,径直走到祁礼面前,“祁礼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皇位啊,你说要就要,你说不要就不要了?”
“我辛辛苦苦做了这么多事,你一句不要就不要了?赵胤不过救了你一命,你就对他感恩戴德,那我呢,我救了你那么多次,你眼里可看得清我?”
“我做这些事,难道是为了我自己吗,还不是为了你!”
“可我从来没要求长姐为我做什么!”祁礼倔犟回嘴,“长姐,我知道你为我好,可我不想活的像一具行尸走肉,没情没爱,心里只有权利和欲望。”
“我和千曲马上就要成亲了,千曲和苏辞关系亲密,长姐,我不想伤害千曲,也不想伤害赵家任何人,我不想以后没脸面对苏辞,也不敢面对千曲。”
“赵家满门忠心耿耿,牺牲三代才换来今日北疆安定太平,我若对他下手,那我岂不是变成无情无义之徒了?”
“我还算什么君子,我还有什么脸坐上那个位置。”
“长姐,”祁礼居高临下地注视着她漆黑阴沉的眼睛,再一次哀求道,“答应长姐的事,我一定会努力争取,但是这件事,求长姐高抬贵手,放过赵胤吧,算我求你了。”
听着祁礼坚决的语气,祁云洲气的全身发抖,她白日在苏辞院里受了一肚子威胁,现在在自己府中,还要被自己捧在手心里的亲弟弟威胁,她突然觉得自己活的好像一个笑话。
为了祁礼,她变得人不人鬼不鬼,活成祁礼眼中的行尸走肉,无情无爱,只有权势和欲望。
可她从始至终,从不是为了一己私欲啊,她是为了祁礼,为了祁礼有一个美好的未来。
是为了大晋有一个贤明的君主,是为了大晋千千万万的女子,在君主的庇护下,再也不用远嫁和亲。
为什么她的无私奉献,到头来却变成自己的利欲熏心。
祁云洲突然笑了,她咧开嘴角望着祁礼,“你觉得是我的错,是我在逼你吗?”
“你给我滚!滚!”不等祁礼回答,她突然暴怒,苍白的脸上青筋暴动,她双目猛然瞪大到极限,眼中血丝清晰。
“我祁云洲,没有你这样不知好歹的弟弟,滚!你给我滚!”她凶神恶煞,像一只地狱里蹦出来的猛兽,周身戾气大的可怕,一头将祁礼撞出殿外。
长乐殿大门被重重关上,祁礼双膝跪在地上,不停地拍打大门,“长姐,长姐对不起,你开开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