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豫愣了:
“您……不怕被他们纠缠?”
军方强行要人,手段也可不少,尽管对方是凡人,可架不住人多,天天缠斗……
不过,他转念一想,相比先生深不可测的实力,这些军队又算什么?
只要人家愿意走,必能潇洒离开。
“既如此,那……前辈愿意见这大统领?”赵豫迟疑地提议。
王烛答道:
“也好。去看看。”
两人来到校场。
那里火把通明,当中站着一名魁梧老将,正是大统领苏疆,浑身披挂,声如洪钟。
周围另有十多名副将随侍。
苏疆本想见那神秘高人气派登场,却见来者不过一介布衣青年,与一名普通小兵并肩而行,姿态极其平淡,不由得挑眉:
“就是此人?”
苏疆用怀疑眼神盯着王烛,怎么一点强者气息也无?
副将赶忙凑上去:
“大人,据下属汇报,此人当日击退景幽银甲将军,还有数次夜袭皆见他侧面出手,确实深藏不露啊。”
苏疆上下打量,抱拳道:
“阁下尊姓大名?可愿入我麾下,建功立业?”
一派开门见山的口吻,正如他行事素来雷厉风行。
王烛神情淡淡,并未自报姓名,只道:
“我不过路过,并无意入营。”
苏疆脸色微沉:
“那你既在此营,又曾与吾军并肩数次,何不继续为我武昭国出力?”
王烛道:
“若是我另有他事,便要如何?”
苏疆目光里闪过一缕精芒,似带迫压:
“若你留在军中效力,乃是正经之道。若真要离去,也需先报我朝廷,莫被当成细作。”
校场周围士卒环立,无形中形势紧张。
赵豫急得额头冒汗,生怕大统领语气刺到王烛,场面会失控。
可他也无力插话,只得无助地看整件事发展。
王烛轻轻挑眉:
“你这是要强留我?”
苏疆沉声:
“也称不上强留,只是我武昭确实需要能人。你若肯出力,本将也不会薄待。军功封赏,钱粮美女随你挑选。”
这话放到旁人耳中也许是天大诱惑,可王烛只是冷漠地摇头,言简意赅:
“不需要。”
苏疆眉头抽动,似有不悦:
“你——”
忽然间,他周身气势一涨,一股不弱的内力外放。
这老将毕竟征战多年,修为达锻皮炼骨巅峰,虽非修仙者,但实力在凡间军伍里已极其罕见。
他以此气势逼问,一般武者都会颤抖。
可王烛却面无波澜,那老将蓄势三分又见对方毫无反应,便收回气息,问:
“阁下真不给面子?”
王烛淡淡道:
“你无权命令我。”
一句话,令苏疆怒火上涌。
若换在平时,他或动用军法拿人。
可念及对方或许是超强修士,就想再行试探,估测对方能耐到底多少。
他喝道:
“好,就让我领教阁下武力。倘若你能接我十招而不败,我便允你自由离开;如接不下,就得乖乖听命于军中。如何?”
言下之意,他要亲自与对方过招。
周边人闻言,一阵骚动。
谁都看出大统领苏疆动了真怒,这可是个暴脾气,但凡挑战者未必能活。
赵豫又惊又惶,想阻止却被一旁副将死死拦住:
“不许胡闹!”
他急得喊王烛:
“先生,小心——”
王烛却仿佛听不见似的,只看那苏疆一眼:
“你不是对手。”
苏疆心头更怒:
“好狂!”
他双腿一跺,猛地朝王烛飞扑,一记“撼山拳”震得地面碎石翻飞。
就算修士来了,也得稍加忌惮。
没料到眼前这年轻人,依旧未闪未躲,待拳风临身前才随意抬手,轻如拂尘,却似万钧之壁挡住苏疆拳势。
轰——气流四散。苏疆只觉自己一拳打在铜墙铁壁上,全身内力被反震回去。
若非他功底扎实,这下怕当场吐血。
即便如此,他退了五六步才稳住颤抖的膝盖,惊骇道:
“你!”
王烛一抬掌心,指尖聚起一点微芒,但不算锋锐杀机,只是让苏疆感到被一股巨大威压笼罩,举步维艰。
苏疆咬牙提劲想挣脱,可那力量堪比无尽山峦镇压,令他手脚都不听使唤,冷汗瀑布般落下。
旁观众人瞠目结舌。
赵豫更是心里狂呼。
果然不出意料,表面谦和的先生,一旦动真格,凡人无力抵挡。
大统领苏疆虽在军中威震四方,也毫无还手之力!
呼吸之间,王烛指尖那抹光芒越发逼人。
苏疆只觉生死一线,再不敢多话,大喊:
“阁下高人,老夫服了!”
“服了?”王烛轻飘飘地问。
苏疆汗如雨下:
“是……”
声音中透出惶恐,生怕对方恼怒来个下杀手。
王烛看也不看,随意抹去那一缕光芒,苏疆顿觉身体压力骤失,胸中翻腾,几乎一屁股跌坐地上。
副将们吓得不知所措,生怕王烛再发威。
王烛沉声道:
“莫再纠缠。”
说完,他转身就走。
周边士卒自觉退让,惊疑交加地让开道路。
没人再敢出声阻挡。
王烛脚步未停,一步步离开校场,赵豫最先从人群里追出来,忙道:
“前辈!您要离开吗?”
王烛道:
“我已无意留在此。”
赵豫神色黯然。
王烛淡淡看了他一眼,问:
“你可想离开这支军队?你的‘保家卫国’理想,未必只能通过这里实现。”
赵豫愣住,脑子嗡嗡作响。
他对军旅有既定的依赖,也早看穿内部腐败丑态。
若论保家卫国,仅凭底层小兵苦战,终究渺茫。
更何况在这乱世之中,兜兜转转也可能阵亡。
一时思绪翻腾,赵豫咬牙:
“可……我除了打仗,不会其他!”
“你要如何,自己决定。若心存畏缩,那便留下,继续过你的人生。若愿随我,今晚深夜后,我在营外等你。”
赵豫双拳攥紧,满脸纠结,别过王烛,回营时,他仍心神难平。
那边苏疆统领也放了令,不许再接触那神秘强人,免得性命不保。
营中上下议论纷纷,说这人通天彻地,不能沾惹。
副将还问赵豫:
“你和他啥关系?”
赵豫含糊推搪。
转眼暮色降临。
营里寂静,兵卒们累得早早歇下。
赵豫翻来覆去睡不着。
“若继续留在这里,我明知它腐败衰落,还能期待什么前程?可若我真走,大统领会不会迁怒于我?不过,似乎大统领被吓破胆,可能不会与我这小兵纠缠了……”
想到这里,赵豫干脆坐起身,收拾简陋行装,把那把破刀背上。
他在军营里没有亲友,也无牵挂,唯一可惜的只是和几位同伴分离。
但他如若留下,只会被层层剥削与压迫,远不如追随王烛去闯荡。
而且,他打心底渴望真正的力量,而非成为某个角落里被抛弃的炮灰。
此刻,他心意已决。
趁夜色,悄然从边缘营帐翻出。
无人阻拦。果然,守夜的士卒还以为他去如厕,也懒得查问。
茫茫月光下,赵豫循白日与王烛约好的方向追去。
刚出营地约里许,就见一袭布衣立在荒草地中,背影清冷,却又似万物归一般的平和。
赵豫悄然靠近,恭谨地喊:
“先生。”
王烛转身,浑不意外,只问:
“走吧。”
于是,二人再不留恋,迈向夜幕深处。
武昭军营灯火在背后渐渐变小,赵豫没回头。
这一走便是人生另一番天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