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引捕捉到了这丝变化,“怎么了?”
“崔小桑是崔夫人的小女儿。”
陆至凌压低声音,接下来的话却是姜引没想到的。
“但她在十几年前就已经去世了。”
一股寒意顺着姜引的脊梁骨攀上后背。
“这个名字在崔家是禁忌,谁也不能提起。”见姜引神色不对,陆至凌眉头微皱,“你是怎么知道她的?”
姜引仓促笑了笑,“刚才换衣服时无意间听人提到的,你放心,我不会乱说。”
陆至凌直觉没那么简单,只是这时有人举杯过来寒暄,也只能暂时作罢。
一个矮胖男人将姜引从头到尾打量一遍,目光有些令人不悦。
“都说陆总结婚了,我还不信,原来陆夫人这么漂亮,怪不得陆总要金屋藏娇了。”
陆至凌淡淡道:“我太太工作忙,祖母心疼她,平时很少出席活动。”
这句话既替姜引摆脱了花瓶的名声,又搬出陆老太太的宠爱,让别人不敢看轻姜引。
果然,矮胖男连忙伸出手,语气都带了几分谄媚,“哎呀,不知陆夫人在何处高就?您气质如此出众,不会是明星或者艺术家吧?”
艺术家吗。
姜引的思绪有点飘忽,倒是有殡葬业的同行给她起过一个外号,缝合の艺术家。
“陈总猜得很准呢。”
崔小槐摇曳生姿地走过来,笑靥如花,“我嫂子可是宁北殡仪馆的首席入殓师,不知道经手过多少遗体,创造的可是死亡的艺术呢。”
入殓师和遗体两个词,还咬了重音。
果然,矮胖男尴尬一笑,手也讪讪地收了回去。
“入……入殓师啊,好职业,哈哈。”
“不止如此呢。”崔小槐贴在姜引身边,好姐妹似的拉着她的手。
“嫂子,我记得,你家好像世代都是搞出马的对吧?听说可以请神附身、通晓天意,好厉害的。”
周围一阵窃窃私语。
“出马是什么?”
“就跳大神的啊。”
“现在哪还有正统的出马仙儿了,都是坑蒙拐骗的。”
“江湖骗子啊……”
姜引垂眸。
的确是实话。
但从崔小槐嘴里说出来,似乎多了一种微妙的讽刺感。
“嫂子,你没事吧,手怎么这么热?”
崔小槐眨巴着眼睛,满脸关心。
姜引微微一笑,不仅没挣脱,反而不动声色地将崔小槐的手握得更紧了。
崔小槐一怔,笑容多了一丝僵硬。
“我没事呀,可能是工作累了吧。”
姜引笑着,亲昵地偏过头,用只有她们两个能听到的音量继续道:“毕竟今天刚亲手做了碎尸修复处理和四腔灌注防腐,手上的药水味好不容易才洗掉呢。”
姜引将一缕碎发掖到耳后,惊讶道:“咦,小槐,你没事吧,手心怎么冒冷汗了?”
之前为了显示自己的亲和力,崔小槐是故意贴姜引那么近的,虽然已经做过心理建设,但亲耳听到又是另一回事。
她现在满脑子都是“碎尸”“防腐”,只想甩开姜引的手赶紧去洗澡消毒。
“我、我有点不舒服,抱歉,我先去休息一下。”
说着,崔小槐还不忘抬头瞄了眼陆至凌,娇柔的眼神里含着若有似无的期待。
“不要紧吧。”姜引一脸担忧,“我陪你。”
崔小槐:“……”
看着两人离开的背影,陆至凌唇角浮起一丝意味深长的笑意。
这就是奶奶说的乖乖女吗。
看来兔子急了也会咬人。
不过陆至凌不知道,姜引从来不是什么乖乖女,更不是小白兔。
只是从没有人能让她真正放松地做自己而已。
虽然多数人对姜引的职业颇为鄙夷,但也有懂行的,壮着胆子上前和陆至凌搭话。
“陆总,听说尊夫人姓姜,不会是辽江姜家……四尾弥勒的后人吧?”
陆至凌之前调查过姜引的背景,所谓的“四尾弥勒”,名叫姜纯慧,是姜引的曾曾曾祖母。
“哎呀,真是家学渊源啊!”那人眼睛亮了一下,又面露惋惜,“不过看样子,尊夫人似乎没有继承家业啊。”
陆至凌晃了晃酒杯,不置可否。
有知晓内情的人在旁边低声道:“你懂什么,陆太太为人低调,之前岳家的事多少能人都没辙,不还是多亏陆太太出手。”
话里话外虽然有讨好陆至凌的意味,但说的也是事实。
岳家的小太子爷着了邪道,差点没命,这事儿圈里很多人都有耳闻,毕竟当时陆至清几乎把道上有本事的大师都请去了,听说连唯中道人都惊动了。
没想到最后居然是姜引解决的。
这下连那些只敢闲言碎语的人也闭嘴了。
陆至凌眉头微微舒展。
虽然他对姜引的能力心怀抵触,但两人对外是夫妻,外人轻视姜引,对他和陆家也没有好处。
另一边,晚会休息区。
崔小槐特意选了个隐蔽的位置,见没人注意这边,这才用力挣开姜引的手。
没想到姜引在同时主动松手,崔小槐一个寸劲,直接摔在了沙发上。
“嫂子,你这是做什么?”
崔小槐委屈地揉着手肘,“不知道的人看见,还以为你是故意推我呢。”
姜引胳膊上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这就是赵小敷常说的“茶言茶语”吧?
见识了。
不过姜引今天没心情品茶,开门见山道:“是你把我骗到这来的吧。”
崔小槐眨眨眼睛,“嫂子,你在说什么,我听不懂。”
姜引轻笑一声。
见到崔小槐的第一眼,她就知道这个女孩不简单。
因多次被白仙附身,白倦的一丝灵识残留在姜引的灵海里,时间一长,就变得如同一根敏锐的小触角,每当姜引遇到潜在危险,就会以第六感的形式发出警报。
这根小触角和白倦本倦一样,看着傻乎乎,但关键时刻靠谱得很。
当姜引想问关于崔小桑的事时,也是小触角阻止了她。
现在想想,如果姜引当众说“崔小桑”给她打电话求救,一定会被当成神经病吧,还是心思歹毒性质恶劣的那种。
“小槐姐!”
几个女孩跑过来,七手八脚地把崔小槐扶起来。
“你干什么!以为傍上陆家就能欺负人了吗?”
朱朵朵瞪着面前人近乎无瑕的脸,眼中是毫不掩饰的鄙夷。
“不过是飞上枝头的土包子而已,一个缝死人的,你也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