歌安帝国,京都。
东城门,十二丈高的城楼上旌旗猎猎,包铜铆钉的城门向两侧洞开。
晨光穿过门洞在青石板路上投下明暗交错的条纹,往来百姓在卫戍军枪戟的注视下,像被微风拂过的麦穗般规整流动。
忽然西北方尘烟骤起,一匹口吐血沫的战马踏碎晨雾。
马背上的信使铠甲布满箭孔,左臂缠着的绷带早已被血浸成黑褐色,右手鞭影如蛇疯狂抽打马臀。
战马前胸汗浆凝结成盐霜,每踏一步都从鼻腔喷出血雾,却仍在主人不要命的催逼下迈动四蹄。
\"远!东!捷!报!\" 嘶吼声裹着砂砾刮过城门,信使高举的鎏金战报匣反射出刺目寒光。
守城的卫戍军武官瞳孔骤缩,腰间三枚传令铜符应声碎裂,整个人如离弦之箭翻上马背。
两匹战马交错瞬间,染血的信匣在半空划出抛物线,被武官铁钳般的五指凌空扣住。
\"远!东!捷!报!\" 新的嘶吼裹着内力炸响京都东城门。
原本有序的人群突然沸腾,卖炊饼的老汉掀翻木屉,绸缎庄掌柜撞倒整排布匹,无数双手臂从店铺二楼探出,东城门后的整条大街如同被巨石惊扰的蚁穴。
二十年未闻的捷报在屋檐间碰撞回荡,连城楼角铃都跟着震颤,几个白发老兵突然跪地痛哭起来。
京都,第一司,赢流云办公室。
书桌上茶杯内温润的雾气蜿蜒升腾,透窗而入的朝阳将赢流云的影子投射在远东的巨幅的地图之上。
那份浸透人血的战报在朝阳映照下泛着诡异的青紫色——这是用魔族将领的皮囊鞣制而成的军情密卷。
这位以铁血闻名的帝王突然驻足,骨节分明的手指死死攥住战报边缘。
魔族皮囊上简短的捷报文字在他眼中扭曲成远东战争的修罗场。
二十八岁的他手持断戟,踩着堆积如山的魔族尸体,将最后三个亲卫的残躯垒成掩体,在血泊里书写绝地反击的军令。
\"八千魔族...\"赢流云喉间发出砂纸摩擦般的低笑,战报卷轴被捏出蛛网般的裂痕。
七年前的胡迪要塞保卫战的血腥记忆突然涌现。赢流云的左肩嵌着魔将的獠牙,而他的右手则强行插入对方胸腔,捏碎心脏,溅起的绿色血液染红了半面金瑾花的旗帜。
\"来人!\"赢流云猛然转身,纯白衣袂扫落书桌上的笔筒。
在跳动的朝阳映照下,流云左脸颊那道穿过眉骨的旧伤显得尤为狰狞,仿佛活物般扭曲,魔族大祭司的骨刀伤痕至今未愈。
\"第一司所有文吏半日内抄送百官,凡错漏一字者,族诛!\"
\"让第五司的所有斥候把捷报刻在玄铁板上,用八百里加急传遍全军”
“第八司的赢流军全员出动,将'胡迪大捷'四个字刻在帝国每座城门的砖石上,使用魔族颅骨粉与朱砂混合进行雕刻。”
\"给第二司的贵族们抄送时,把歼灭八千改成歼敌数万。\"赢流云指尖划过沙盘上胡迪要塞的微缩模型,三十座被推倒的魔族旌旗在他瞳孔里燃烧。
“告诉那些投降的贵族老爷们,老子的马刀,还利得很!\"
侍奉三十年的贴身老文吏全身颤抖,他清楚地看到嬴流云眼中闪烁着血红色的光芒,像极了当年新君在城头上血战三日,提着魔将头颅踏碎丹墀时,每一步都溅起带骨血花的狰狞。
仅仅半天时间,京都的大街小巷便布满了镀金的捷报。这些盖有第一司金瑾花火漆的羊皮卷,还未落地就被狂热的人群撕成碎片。
沾有魔族黑血的战报残片被商贩炒至十两白银,药铺老板宣称“游浪将军生食魔神皇的心肝!”,焚烧后可制成驱邪避秽的药粉,
西市勾栏的说书人踏着用鲜血绘制的战区图,唾沫横飞地描述根本不存在的斩首场景。
围观的百姓将铜钱砸向浸透菜油的‘魔将首级’(实际上是染黑的猪头),每次钱币落地声都会引发新一轮的疯狂欢呼。
护城河突然漂来大量刻有游浪名字的桃木符,捞到符的人声称看到金光从远东而来。
不到三个时辰,相国寺方丈紧急开光的‘诛魔佛珠’便售罄了七批,檀香与人群的汗臭在寺院上空凝结成灰黄色的雾霭。
整个京都尽是狂欢的场景。
京都,第二司,贵族议事大厅。
一群身着华服、气质雍容的贵族们围坐在圆桌旁,交头接耳,交谈声低沉而又神秘。
“巴洛特大人到!”一声响亮的通报打破了室内的低语。众人纷纷起身,整齐划一地行礼,目光恭敬地迎向门口。
巴洛特步入会场,直接走向会议圆桌中央坐下。作为巴洛特家族现任领袖和歌安帝国第二司的现任值司,他显得从容不迫。
巴洛特家族的荣耀始于歌安帝国立国之战,当时家族成员凭借精湛的医术、算术和卓越的武器制造技艺,对帝国的命运产生了重大影响。
经过八百多年的发展,家族已成为歌安帝国的第一豪门。
他轻轻抬手,示意众人安静:“今日的远东捷报,想必诸位都已知晓。”众人纷纷点头,表示认同。
巴洛特端起茶杯,轻抿一口茶,继续说道:“今日的议题并不复杂。帝国收回远东之后,如何对远东进行分配,咱们一同商议。”
“779年,远东被魔族侵占,众多百姓丧生,不过仍有不少土财主侥幸逃至京都。我提议,先将他们解决掉,远东的利益才能重新分配。”
此言一出,会议室瞬间落针可闻,众人面面相觑,皆沉默不语。
据后世史料记载,帝国历802年,歌安帝国国家档案馆突发一场离奇大火。这场大火来势汹汹,将所有关于远东地区的档案付之一炬。
火灾前后,京都的治安状况急转直下,变得异常混乱。
曾经从远东逃来的贵族、富户在同一时期离奇遇害,抢劫、杀人、绑架、投毒等恶性事件如同阴霾一般笼罩着整个京都。
自那之后,帝国历802年之前,有关远东的诸多往事,仿佛被岁月的洪流彻底抹去,“查无此事”成了那段历史的注解。
远东地区从帝国历802年起,仿佛开启了一个全新的时代,后世历史学家戏称这场大火为“远东新纪元”。
京都,第一司,赢流云办公室。
在第一司赢流云的办公室里,路明正神情严肃地向赢流云汇报着当下京都的治安情况。
路明身为歌安帝国第八司的值司,与赢流云自幼便是亲密无间的挚友。
赢流云继位之后,路明接管了原本毫无实权的第八司,并凭借自己的智慧和手腕,将其打造成一个令帝国百官闻风丧胆的强大部门。
路明详细地汇报着:“治安厅已宣布京都实行宵禁,但恶性治安案件依旧层出不穷,未能得到有效遏制。”
赢流云静静地听着,眉头微微皱起,轻声说道:“他们竟如此迫不及待?”
路明恭敬地回答:“陛下,下官目前尚无确凿证据,也并未有所指。”
赢流云忍不住笑骂道:“路明啊,你就差把巴洛特的名字刻在自己额头上了!”
路明躬身行礼:“陛下英明,下官佩服,陛下天纵……”
赢流云不耐烦地挥挥手,打断了他的奉承:“同样是拍马屁,从你路明嘴里说出来,怎么就像是在骂我呢!”
路明咧嘴一笑:“下官不敢。”
赢流云无奈地看着路明,追问道:“这些案件都是针对远东旧贵族的吗?”
路明回答:“没错,基本都是779年从远东逃过来的贵族。不过也有少量行凶者失手被反杀的情况。”
赢流云冷哼一声,轻蔑地说道:“哼,一群蠢货,狗咬狗。到最后,只会落得个两头空的下场。”
路明略带调侃地回应:“狗咬狗,两边都会受伤。如今是老虎发了疯,冲进了兔子的窝。”
赢流云放下手中的文件,直直地盯着一直躬身站立的路明,抬起手指着他说:“敢这样和我说话的人,也就只有你路明了!”
路明并未说话,只是笑着冲赢流云躬身行礼。
赢流云感觉自己像是一拳打在了棉花上,满心无奈:“那就让赢流军去管一管吧。”
路明将身子躬得更低,行礼说道:“是,陛下。下官告退。”
赢流云看着路明躬身退去的身影,一股无名邪火涌上心头,大声喝道:“把背给我挺直了再出去!要是让旁人看到你这副病恹恹的样子,又要传我无贤无德了!我的声誉都被你搞坏了!”
见路明没有回应,赢流云继续骂道:“你路明倒是博得了一个忠君爱国的好名声。第八司那些宣传,都被你用来搞这些名堂了吧!”
路明平静的声音从门外传来:“下官本就忠君爱国。”
当夜,赢流军悄无声息地秘密进入京都。
那些在京都肆意作祟的“犯罪分子”惊恐地发现,无论他们如何伪装、怎样躲藏,都会被身着赤红军装、头戴修罗面具的赢流军精准揪出。
赢流军行动迅猛如雷,仅仅一夜之间,京都的治安便恢复了往日的平静与安宁。
第二日清晨,京都的百姓惊奇地发现,京都的大街小巷仿佛在昨夜被一场暴雨冲刷过一般,干净得一尘不染,然而京都已经许久未曾下雨了。
在京都东城门,数十辆盖着帆布的大车正在排队出城,从车上散发出来的浓郁血腥味,在几百米外都能闻到那刺鼻的腥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