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射灵枢:麻黄仙踪》
(上卷)
楔子
混沌初开,清浊自分。天为阳,地为阴,阴阳相济而生四时,四时轮转而成五运,五运更迭而化六气。昆仑之墟西有瀚海,瀚海之畔生古原,古原之上,风随斗转,露应节凝,草木依天地之气而生,鸟兽顺寒暑之序而息——此乃自然之常道,亦为医道之根柢。
先民逐水草而居,观星辰以定农时,察草木而知药性。彼时,文字未彰,医道藏于巫祝之辞、父老之口;典籍未着,草木之性传于采药之谣、疗疾之验。西域之境,沙砾与绿洲相错,寒风共烈日交织,独有一物,生戈壁而不凋,沐霜雪而愈劲,其茎中空,其叶细如针,其气辛烈如奔马——后世医家称其为麻黄,而在那神话初萌的年代,它是姑射山女神掌中的灵草,是往来商旅口中“透骨清风”的救命仙株。
此篇所载,便是麻姑与麻黄的奇缘。其事散见于《酉阳杂俎》残卷、河西旧志断简,虽语焉不详,却藏着中医药“法于阴阳,和于术数”的至理,藏着“口传为经,实践为典”的古老智慧。
上卷·瀚海灵芽
第一回 姑射仙踪临瀚海 寒沙初遇续命草
姑射山有女,名唤麻姑,本是上古神裔,居于烟霞缭绕之境。她肌肤胜雪,发如墨云,常着青布裙,携竹篮遍历山川。其篮中不贮金玉,专收草木之精——或采春日芽蘖,感少阳生发之气;或摘秋时实核,敛太阴收藏之精。一日,她立于姑射之巅,见西方天际紫气与黄尘相搏,知是瀚海之地气运失调,风邪过盛,伤及生民。
遂踏云西行三千里,至流沙之滨。只见此处天地异色:白日骄阳如火,炙烤得砂石发烫,属“火运太过”;入夜寒风似刀,卷着沙砾割人脸庞,乃“客气肃杀”。阴阳不交,寒暑乖戾,往来行商多染“寒包火”之症:白日烦热口渴,入夜恶寒无汗,咳喘如破锣,四肢拘挛如绳缚。
麻姑寻至一处绿洲,见泉边卧着数名病者,面色青紫,气息奄奄。旁有老者泣曰:“此乃‘风砺症’,得之者,汗闭如锁,气逆如堵,三日则命绝矣。”麻姑俯身细察,见病者舌苔薄白,脉浮紧如弓弦——此乃风寒束表,肺气不宣之象,需得一味能“开腠理、透毛窍、散风寒”的猛药。
正思索间,忽闻沙碛深处传来细微草声。她循声而去,见砾石缝隙中,竟有丛丛绿草逆势而生。其茎直立如矛,节间中空似管,叶片退化为鳞片状,却透着一股直冲霄汉的刚劲。指尖触之,辛辣之气直窜鼻腔,激得人喷嚏连连。麻姑心头一动:“辛者能散,温者能通,中空则善行气,生于寒沙则能抗邪——此草莫非是天地为制‘风砺症’而生?”
她采得数株,置于泉边石上。日头正中时,草茎泛出淡淡金光;月上中天时,又凝着点点白霜。“白日吸火气而不焦,夜间纳寒精而不萎,此草兼具水火之性,能调和表里阴阳。”麻姑自语,遂取泉水煎煮。药汤初沸,辛烈之气便弥漫开来,病者闻之,喉间梗阻似有松动。
第二回 初试锋芒解寒束 四气五味显真机
首服此药者,是个年方弱冠的行商。他已两日无汗,胸胁胀闷如塞棉,呼吸时喉间似有鸡鸣。麻姑以陶碗盛药汤,其色淡黄,气烈如酒,嘱其趁热饮下。少年蹙眉饮尽,只觉一股热流从咽喉直坠丹田,旋即化作千万条细线,循四肢百骸游走,所过之处,筋肉拘挛渐舒。
半个时辰后,少年忽然额头渗出汗珠,先是细如针尖,继而汇成溪流,顺着脸颊滑落。他连打三个喷嚏,喷出的浊气带着腥膻,随后一阵剧咳,竟咳出数口清稀痰涎。咳罢,他喘息渐匀,面色由青转红,拱手作揖:“仙子救命!方才如坠冰窖,此刻竟如沐春风!”
麻姑细看其舌脉,苔白渐退,脉浮紧转为缓和,笑道:“此草辛温,入肺与膀胱二经。辛能发散,温能祛寒,中空通利,故能开皮毛之闭,宣肺气之壅,引水湿从汗而出——此乃‘发汗解表、宣肺平喘’之效也。”
围观者见药效神奇,纷纷求药。麻姑却不急于施治,先问众人症状:有老者恶寒发热,伴周身骨节疼痛;有妇人咳嗽日久,痰少而粘,不易咳出;更有孩童鼻塞流清涕,喷嚏不止。麻姑皆以麻黄为主,或加些当地产的生姜(辛温,助麻黄发汗),或配些杏仁(苦温,助麻黄平喘),分而治之。
三日后,绿洲上的病者十愈其九。众人问草名,麻姑望着它在风中挺立的模样,笑道:“其茎如麻,其性刚直,能破寒邪之壁垒,便唤作‘麻黄’吧。”从此,麻黄之名,始传于瀚海之间。
第三回 四时采收明药性 七情和合悟医道
麻姑见瀚海百姓多受风寒之苦,便暂留绿洲,向牧民学习辨识当地草木,也将麻黄的用法细细传授。她发现,麻黄的药性竟随采收时节而变:
春分时采,其茎嫩黄,辛气尚柔,发汗之力缓,适合老弱妇孺;夏至后采,茎秆粗壮,色呈青褐,辛烈之气最盛,治重症风寒如摧枯拉朽;秋分后采,经霜打露润,气中带微苦,发汗之余兼能敛气,不易伤津;冬至后采,草茎枯白,辛温转平,药力大减,仅可作引经之药。
“此乃‘春生夏长,秋收冬藏’之理。”麻姑对牧民解释,“草木应四时之气,春气升发,故药性偏缓;夏气隆盛,故药力最猛;秋气收敛,故性兼固涩;冬气闭藏,故药力内敛。采收当顺天时,方得药之真性。”
她又尝试将麻黄与其他草木配伍。见一牧民风寒未愈,又添腹泻,便在麻黄汤中加了些白术。白术甘温,能健脾燥湿,与麻黄同用,一散一收,既不碍发汗解表,又能固护脾胃,此谓“相使”——白术助麻黄建功,而麻黄不损白术之性。
另有一妇,风寒夹湿,关节肿痛,麻姑以麻黄配桂枝。桂枝辛甘温,入心经,能温通经脉,与麻黄相须为用,发散之力倍增,祛湿通络之效更着,如两员猛将并辔,所向披靡。
然一次,她误将麻黄与辛夷同煎。辛夷芳香走窜,专通鼻窍,本是佳配,却因剂量过甚,致一老妇汗出如洗,竟至气脱。麻姑急以人参汤救之,方得回阳。她由此悟得:“药有七情,相须相使为用,相恶相反为害。麻黄与辛夷虽不相恶,然同属辛散,过则伤津耗气,必当慎之。”
第四回 广传医道融西域 口授心传续薪火
麻姑在瀚海停留三年,足迹遍布三十六国。她教牧民辨识麻黄生长之地——多在向阳坡地,砾石之间,因“阳坡得火气足,砾石利排水,故其性偏燥,能胜湿邪”;她授医者炮制之法——将麻黄茎切段,去其红色根须(根性收敛,反能止汗,与茎之发散相悖),或蜜炙以缓其烈性,“生者发汗峻猛,炙者平喘而不伤阴”。
于阗国曾有大疫,风寒与戾气相结,患者高热不退,咳喘如雷,死者枕藉。国王遣使求治,麻姑携弟子往之,以麻黄配石膏。石膏甘寒,清肺胃之火,与麻黄同用,一温一寒,一散一清,既解风寒之束,又清内蕴之热,恰合“寒包火”之治,三日内疫势渐平。
当地巫祝初时嫉恨麻姑坏其神权,暗将麻黄与乌头同煎,欲害其人。乌头辛热有毒,与麻黄同用则增燥热之性,能致人狂躁。麻姑识破其计,反以绿豆汤解之,并晓谕众人:“药无善恶,在人之用。如麻黄者,用之得当则为救星,妄施则为利刃。”巫祝愧服,转而拜其为师。
三年期满,姑射山紫霞召唤。麻姑将麻黄种植、采收、配伍之法,口授于数位可信的医者与牧民,嘱其代代相传。她临行前,于绿洲种下一株麻黄,言:“此草得天地刚烈之气而生,当护佑西域生民。若遇灾年,取其根皮煮水,可解水肿之困;取其花实酿酒,能祛风湿之痛。”
言毕,踏云东去,唯留那株麻黄在风中摇曳,其茎如箭,直指苍穹。此后,西域百姓奉麻姑为“药仙”,称麻黄为“姑射草”,其事迹渐入商旅歌谣,随驼铃声传向中原,为后世《酉阳杂俎》《太平广记》留下模糊而神奇的记载。
上卷赞诗
瀚海风寒苦,仙姝踏紫霞。
一针穿雾瘴,三叶散冰邪。
汗透阴阳转,气通表里和。
灵根生砾石,代代救沉疴。
上卷尾章
麻黄之遇麻姑,如良将遇明主。其性本烈,藏于沙砾而无人识;其用至神,得于仙手而显其功。此非偶然,实乃天地之气与人心之智相感相通——西域多风,故生麻黄以散之;生民多疾,故降仙姝以教之。
彼时文字未昌,医道赖口传而存;典籍未着,药性凭实践而明。麻姑所传,非仅一草之治,更是“顺天时、察物性、合人证”的至理。这口耳相传的智慧,如沙漠中的暗流,虽不见于经卷,却滋养着一方生民,待至后世,方与文献记载交汇,凝成中医药“源于生活,高于生活”的璀璨明珠。
欲知麻姑东归之后,麻黄如何传入中原,又与神农、岐伯等医家碰撞出何等火花,且看下卷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