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夜如墨,战场上残余的火光已熄,空气中仍弥漫着焦灼的血腥味。
江晚吟浑身是血,站在一片荒芜的废墟中央,手中的湮灵刃尚未收鞘,刃上滚落的鲜血在地上蜿蜒成河。她的呼吸沉重,像一头即将燃尽生命的孤狼,随时可能倒下,却又倔强得不肯后退半步。
不远处,沈砚舟的身影还站着。
可那双熟悉的眼睛,早已不再是她记忆里的沈砚舟。他的气息冰冷而陌生,浑身笼罩着不属于人类的压迫感,仿佛是从地狱深渊中爬出来的幽冥之主。
他缓缓抬步,踏过尸骸,走向她。
“晚吟,跟我回去吧。”他的声音依旧低沉磁性,唇角勾起熟悉的弧度,仿佛他们之间从未有过那些血与火的决裂。
江晚吟后退一步,湮灵刃横于胸前,目光冷得能冻裂整片山河。
“你敢再靠近一步,我就杀了你。”
沈砚舟微愣,眼眸中一抹晦涩悄然闪过,但很快又归于沉静:“杀我?你舍得?”
“我连我自己都舍得。”江晚吟咬牙,“你以为你是我曾经爱的那个沈砚舟?不,你已经不是了。你是什么东西?从哪来的?现在想回我身边?晚了。”
沈砚舟沉默不语,只是静静看着她,一字一句:“我从来没有离开过你。”
“够了!”江晚吟怒吼,湮灵刃挥出一圈狂暴剑气,仿佛要将他连同这片虚妄都撕裂。
可沈砚舟并未躲避,他任由剑气割破肩头,鲜血染红了半边衣袍。
江晚吟怔住了,心底的某种情绪,被这一幕撼动得几近崩塌。
“你疯了?”她嗓音颤抖。
“如果不疯,我早死了。”沈砚舟一字一顿,“你以为我是怎么从【狩网】的神权试验中逃出来的?我是扔了心、丢了命,才换得与你重逢的一次机会。”
江晚吟手一紧,心如擂鼓:“你……你什么意思?”
“他们以为我已经死了,可我用了禁术。”沈砚舟苦笑,“你知道‘Z3计划’吗?我就是那个失败的实验体,是你们口中已经死亡、从档案中被抹除的人。”
江晚吟瞳孔剧震。
她曾亲手查阅过“Z3”的实验记录,那个在精神撕裂中暴走、杀死了自己亲母、逃出基地,最终‘确认销毁’的存在。那是【狩网】最恐惧的一个变种。
“不可能……你怎么可能是……”
“我是。”沈砚舟的目光掠过她颈边那道淡淡疤痕,“你还记得你脖子上的那道伤吗?五年前的实验中,是我挡下了那一道控制脉冲。那时候你失控了,几乎死在那个房间里,是我救了你。”
江晚吟呼吸一滞,那段时间的记忆,宛如封印在黑暗中的梦魇,突然撕裂开一道口子。
“我不信……我不信你会是Z3……”
“可惜,这个世界从不会因为你不信,就让它变得不真实。”沈砚舟低头,缓缓将右手拉起衣袖,露出手臂上密密麻麻的神经植入接口——那些冷冰冰的钢针孔,烙印在他的皮肤上,宛如永不愈合的诅咒。
江晚吟看着那只手,眼眶终于开始泛红。
“你……为什么?”
“因为你。”他轻声,“我曾被抛弃、被监禁、被人当作怪物对待,可唯一一个在我最黑暗的时候握住我手的人,是你。”
“所以我疯了。我甘愿为你放弃一切,也甘愿被你恨。”
江晚吟缓缓蹲下身,手紧紧捂着胸口,仿佛只要一松手,心脏就会彻底炸裂。
她哭不出来,痛得连眼泪都没有了。
“你疯了。”她低声重复。
“我本来就疯了。”沈砚舟上前一步,却停在距离她三米的地方,“但我现在,是清醒的疯子。”
他抬头望向夜空,“【狩网】计划没结束,他们还在找你,还想要你体内的核心命图。而你现在……必须选择站在哪一边。”
江晚吟缓缓抬头,声音嘶哑:“你什么意思?”
“我手里有Z3系统的源代码。”沈砚舟目光如炬,“他们能创造我,我也能摧毁他们。但前提是——你必须信我一次。”
江晚吟笑了,那笑容里透着刻骨的冷意和讥讽:“信你?你骗了我五年,你把我推进深渊,让我以为自己亲手杀了你——现在让我信你?”
沈砚舟静静看着她:“这次,我愿意死在你面前。”
他缓缓举起自己的手,按向胸口最致命的位置:“一刀就能了结我。你敢吗?”
江晚吟手中的湮灵刃颤抖了。
“你别逼我……”
沈砚舟闭上眼:“杀了我,就当这一切从未发生。”
沉默。
剑光微闪,一道寒芒划破空气——
可最终,江晚吟只将剑插入了他身旁的土地。
她咬牙怒吼:“滚!滚出我的视线!你不值得我亲手杀你!”
沈砚舟张开眼,看着她如暴风般颤抖的背影,眼底滑落一抹复杂情绪。
“我会等你,晚吟。”他说,“等你想清楚,你该站在哪一边。”
然后,他转身,头也不回地消失在黑夜中。
江晚吟双膝跪地,终于痛哭出声。
这场仇,这段情,这一局命运的棋盘,她已陷得太深……
可命运的轮盘,还未停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