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天到了,假期也随之而至。
三线地区的建设与生产正如火如荼地进行着,天气同样热气腾腾。
周山兴致勃勃地约上吴权,二人一路有说有笑,朝着水库的方向走去,满心期待着在水中畅快嬉戏,消解这炎炎暑气。
抵达水库边时,他们一眼便瞧见李风顺正惬意地躺在一棵枝繁叶茂的小树下,身上只穿着一条小小的裤衩,悠然自得。
吴权见状,眼睛滴溜溜一转,脑海中冒出个主意。
他蹑手蹑脚地靠近,脚步轻得如同猫一般,几乎没有发出半点声响。
就在距离李风顺咫尺之遥时,吴权猛地扯着嗓子,用尽全身力气大喊一声:“老虎来了!”
那声音犹如平地炸响的惊雷,在水库边回荡。
李风顺听到喊声,不紧不慢地慢悠悠坐起身来,脸上挂着一抹淡定的笑容,调侃道:“我早就瞧见你俩远远地来了,就你这点小把戏,还想吓我,门儿都没有!”
吴权挠挠头,好奇地问道:“怎么就你一个人啊,高文革呢,他咋没来?”
李风顺伸了个懒腰,回答道:“他呀,不愿意来。你们俩可算来了,我都已经在水里畅游了一圈啦。”
周山一听,顿时来了兴致,一边迅速地脱掉身上的衣物,一边高声说道:“那咱再游一圈!”
说罢,便热情地招呼李风顺再次下水。
三人一同纵身跃入水中,溅起大片晶莹的水花。
他们在水中时而像鱼儿般穿梭,时而相互追逐嬉戏,尽情享受着游泳带来的畅快,这般惬意的时光一晃就过去了十多分钟。
上岸休息之际,孔庆杰和赵德锦恰好也赶到了。
这两人动作麻利,迅速脱完衣服,满脸热情地邀请大家继续下水游泳。
吴权摆了摆手,语气中带着一丝疲惫,说道:“你们先去吧,我得歇会儿,刚游了一阵,有点累了。”
周山和李风顺则跟着下了水。
孔庆杰和赵德锦的游泳水平着实令人赞叹,他们在水中身姿矫健,如鱼得水,游了将近半个小时,依旧活力满满,丝毫没有要停下来的迹象。
吴权歇了片刻,感觉恢复了些体力,也下了水。
此时,周山却感到一阵疲惫袭来,对众人说道:“我累了,得去岸上歇会儿。”
说完,便游向岸边,上了岸。
李风顺见状,也跟着上了岸,两人一同走到那棵树下,缓缓躺了下来。
周山由于昨晚没睡好,困意像潮水般阵阵袭来,他对身旁的李风顺说道:“我眯一会儿。”
话音刚落,便闭上眼睛,沉沉睡去。
李风顺躺了一会儿,也抵挡不住困意,进入了梦乡 。
梦境悄然降临。
周山恍惚间看到,西北方向乌云滚滚,如千军万马奔腾而来,眨眼间便遮蔽了太阳。
狂风裹挟着倾盆大雨,迅猛袭来。
周山惊慌地站起身,想要逃离,却发现双腿像被钉住了一般,怎么也迈不开步。
慌乱之中,周山用尽全身力气猛地一蹬,双腿如同蛇尾在地上狠狠一弹,竟带着熟睡中的李风顺一同飞到了云朵之上。
云里影影绰绰,竟有诸多妖魔鬼怪。
周山定睛一看,认出了角木蛟、斗木獬、奎木狼、井木犴正站在那里。
周山壮着胆子大声喊道:“你们为啥要用雨水浇我们这儿?”
奎木狼上前一步,恭敬地说道:“两位先生,我等在此恭候多时了。太上老君有请二位前往他的洞府一聚。”
周山一听,心中暗喜,心想着这下可有机会去看看孙悟空当年去过的地方了。
于是,他拉着李风顺,跟着四仙向前走去。走了许久,前方出现一块巨石,悬浮在半空,下方有云朵托衬,上面满是娇艳的鲜花和嫩绿的青草。红孩儿赤着脚,手持红缨枪,稳稳地站在一根草叶之上。奎木狼等四仙带着他们飞到那块巨石旁,才发现这石头大得如同山峦。他们跟着四仙往半山腰攀爬,随后钻进一个山洞。山洞里,墙壁洁白如雪,玻璃晶莹闪光,玻璃上还写着密密麻麻的字……
突然,眼前的玻璃瞬间消失不见。周山惊愕地回头,却发现洞中只剩下他和李风顺。周山急忙大喊:“角木蛟、斗木獬、奎木狼、井木犴!” 然而,空荡荡的山洞里,只有他的声音在回荡,却没有任何回应。
周山带着李风顺转身走出洞口,站在洞口向下俯瞰,只见向阳水库已然变成一片汪洋泽国。三线地区的山峦消失得无影无踪,放眼望去,唯有茫茫大水,水面上漂浮着几棵大树。
周山心急如焚,大声呼喊:“快去救吴权!” 说罢,便不顾一切地朝着下方冲去。
就在这时,李风顺用力推醒了他,问道:“你是不是做梦了?”
“是啊,你咋知道?” 周山还有些迷糊。
“你刚才大喊大叫的。” 李风顺解释道。
“我梦见吴权淹死了,他没事儿吧?” 周山焦急地问道。
“能有啥事儿,你看,他在那儿呢。” 李风顺指着不远处的吴权说道。
周山看到吴权安然无恙,这才放下心来。
他闭上眼睛,仔细回想刚才的梦境,心里明白这不过是一场虚幻的梦罢了。
吴权确实安然无事,然而几天后,水库却出事了。
赵玉林班上的一名男同学在水库溺水。
二十几米外的两位大人赶忙游过去抢救,却终究没能挽回男孩的生命,男孩不幸溺亡。
男孩亲人悲痛欲绝的哭声,让家长们纷纷把 “别去水库游泳” 这句话,当成了每天必对孩子念叨的叮嘱。
此后,孩子们都不敢再去水库游泳,许多大人也心生忌惮,不再前往。
那片死过人的水库,一时间变得格外寂静。
然而,这份寂静仅仅维持了 14 天。
这天清晨,放羊老汉匆匆跑来报告,说水库上漂浮着一具尸体。
与此同时,团结街一户职工也焦急地报告,称自己的老婆失踪了。
众人将尸体打捞上来后,一比对,发现正是那失踪的女子。
死者的娘家人顿时不干了,坚称她是被自己男人害死的。
保卫科迅速介入调查。
温利喜坐在候焕耒驾驶的摩托车上,带着几个人风风火火地赶到团结街。
通过挨家挨户走访,他们了解到,死者的丈夫是个酒鬼,每次喝多了就会对老婆拳脚相加。
据了解,事发当晚,男人又喝得酩酊大醉,打完老婆后,半夜起来上厕所,迷迷糊糊中竟然没下炕,直接对着老婆的身子撒起尿来。
老婆又气又恼,跑到屋外,一边哭诉着这荒唐的事儿,一边破口大骂男人不是人。
这一情况,邻居们都能作证。
不过,死者的男人却表示,自己喝断片了,啥都不记得。
经过一番深入调查,温利喜向夏义峰汇报:
此案死者系自杀。推测死者跑出家后,骂完男人并未进屋。
又因平日里这家经常吵架,邻居们都习以为常,无人出来相劝。
死者害怕再遭男人打骂,不敢进屋,无奈之下自己走到水库。
至于是洗澡时不慎溺水身亡,还是因不想再与男人生活而选择自杀,目前尚无定论。
但总之,没有证据表明这个男人存在直接杀人的行为。
一番哭天抹泪的发丧过后,有人私下议论:“这水库邪门儿,水塘也邪门儿。”
旁人好奇追问:“啥邪门儿?咋邪门儿了?”
“邪门儿就邪门儿在死在水里那几个人的魂儿。他们死于非命,转世的时候,阎王嫌弃他们这种死法,小鬼都不带他们去报到,所以只能留在水里当孤魂野鬼。”
向阳山上,梯田里既种了庄稼,也栽了树。
山腰一片葱郁翠绿,山顶则是青灰色的岩石,在阳光照耀下,煞是好看。
这般美景,让人们渐渐淡忘了曾经那 “吃人” 的大嘴怪,也忘记了那处危险的石崖。
站在山下,望着田埂上青白相间的石头与翠绿的土壤,大家纷纷感叹,齐声说道:“人定胜天呐!”
如今,梯田不再是人们随意爬山游玩的去处。
偶尔有人上山,一旦被靳武利瞧见,便会被他撵下山去。
当年修梯田时,靳武利的房子被特意保留了下来。
现在,靳武利不用再去掏粪,他的工作变成了看护向阳山上的树木和庄稼。
修建水库的时候,唐立波曾当众表扬过靳武利。
水库修完,人员解散之际,唐立波特意找到佟铁山,说道:“靳武利腿脚不太方便,看看能不能照顾照顾他,怎么也得让他有个营生不是……”
佟铁山念及靳武利的难处,便安排他负责看护梯田。
靳武利对待这份工作十分上心。回到山上后,他一边认真巡山,一边偶尔打打猎。
如今山上的兔子越来越少了,偶尔会有几只鸟落在新栽的小树上。
山上的绿意星星点点、零零散散,鸟也极为少见。
打不到猎物的时候,靳武利总会不由自主地想起当年打斑鸠的事儿。
那时候,斑鸠漫山遍野,每天都能打上几十只,伤员们顿顿有肉吃,身体恢复得特别快。
他满心期待那三位哥哥能够回来,回来证明他的过往。
可时间过得太久了,这份希望愈发渺茫。
他时常暗自思忖,或许那三位哥哥都已经牺牲了吧,不然怎么一直都不回来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