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神一梦海河悬,八难三灾宇宙残。
魔鬼摧残闾左断,凤仙酩酊众生难。
渡劫楼宇迎风乱,消业沙虫转世缘。
暮雨残花危累怼,南无阿唎量需宽。
暴雨如同一头肆虐的猛兽,在这片土地上横冲直撞后,留下了满目疮痍的景象。
稻地村的河滩边,浑浊的泥浆裹挟着折断的稻梗,堆积成一座座小山丘,在炽热的阳光下散发着腐臭的气息。
李风顺和高文革深一脚浅一脚地踩着泥泞的田埂,每走一步都要费很大的力气,胶鞋上沾满了厚厚的泥巴。
就在这时,他们撞见佟铁山正带着几个村民扛着测绘仪走来。
佟铁山的裤腿高高挽起,裤脚还在往下滴着水,脸上分不清是雨水还是汗水。
不远处,浑浊的河水仍在咆哮,汹涌的浪头不断拍打着裸露的河床,发出震耳欲聋的声响。
远处的压儿山北方向,时不时传来阵阵轰鸣,仿佛大地还在因那场暴雨而颤抖,似是山体仍在缓缓崩塌。
“佟叔,这次村里怕是遭大灾了!”
高文革满脸愁容,指着脚下被冲毁得面目全非的农田,泥水在他的胶鞋边打着旋儿。
佟铁山抹了把脸上的雨水,目光越过两人,扫向对岸,嘴角突然微微上扬:“小鬼,再看看葛根柱老爷子的练武场。”
顺着他手指的方向望去,原本低洼的洼地,如今竟被洪水冲积成了一片规整的大田。
新翻的泥土在阳光下泛着油亮的光泽,面积足足是被冲毁农田的三倍,就像是大自然在这场灾难后给予的一份意外补偿。
远处,三线厂的挖掘机正在轰鸣作业,巨大的铁臂重重地砸进淤泥里,溅起一片片泥浆。
村民们围在一旁,趁机将挖出的巨石费力地滚到田边。
老人们坐在田埂上,叼着烟袋锅子,一边咳嗽一边念叨:“等明年土踏实了,这片地能种两季高粱,到时候收成就好了。”
而葛根柱则背着手,站在学校围墙外,浑浊的眼珠盯着曾经的练武场,如今那里已成一片平地。
他沉默了许久,突然抬脚往校园里走去,没人知道他此刻心里在盘算着什么。
校园广播突然响起刺耳的电流声,紧接着杨校长的声音穿透云层:“全体师生到操场集合!”
不一会儿,孩子们扛着铁锹、扫帚,叽叽喳喳地从各个教室里涌出来,在操场上排好队。
周山和李风顺被分在去胜利街的队伍里。
当他们踩着泥浆出发时,李风顺突然凑近周山,压低声音说:“你记不记得,从海边回来那次,我做的梦?梦里发大水的地方,就是向阳沟……”
周山手中的铁锹 “哐当” 一声撞在石头上,他猛地抬起头,眼神中满是惊讶。
李风顺紧紧盯着他的眼睛,再次压低声音,仿佛在说着一个惊天的秘密:“梦里那两把雕花椅子上,坐的就是李文化和袁国岭。他们说,自己是这里的山神转世。”
“所以那场泥石流……” 周山的喉结动了动,声音有些颤抖。
“是因果。” 李风顺弯腰捡起块带字的青砖,上面 “文革” 二字已被岁月和灾难磨得模糊不清,“就像你梦见的蛇身人,在石碾上刻‘东西南北、春夏秋冬’,说不定也是天机。”
他们还没来得及继续讨论,吴权的喊声就从前面传来:“磨磨蹭蹭干什么!赶紧来搬石头!”
于是,孩子们开始挥汗如雨地劳动起来。
可正当大家干得起劲时,西北方的天空突然翻涌着大片铅云,就像是有人在天空中泼了一大片墨汁。
很快,杨校长的喇叭声再次炸响:“暴雨预警!所有人立刻回家!”
周山和吴权一听,撒腿就跑。
可瓢泼大雨来得比闪电还快,豆大的雨点砸在身上生疼生疼的。
等他们浑身湿透地冲进家门时,天边却又神奇地裂开道金灿灿的缝,阳光倾泻而下。
周山拧着滴水的衣角,望着晴空万里,无奈地直叹气:“早知道在胜利街躲雨了,这下可遭罪了。”
吴权甩着头发上的水珠,笑着安慰道:“就当免费洗了个泥浆浴!对了,听说水库这次立了大功。”
原来在暴雨来临前,水库就提前进行了泄洪。
如今虽然水位漫过了堤坝,但却没引发更大的灾难。
稻地村的老人们得知后,在村口摆起香案,供奉上瓜果点心,对着水库方向虔诚地磕头:“多亏了公社领导的先见之明啊,要不然咱村可就完了!”
另一边,通往城里的公路在暴雨的冲击下,变成了一片烂泥塘。
工厂的卡车陷在坑里动弹不得,司机们急得团团转,不停地按喇叭。
电报像雪片般飞向北京、省城,请求支援。
十天后,抢修队终于打通了这条生命线。
推土机碾过新铺的碎石路,扬起漫天黄尘,仿佛在宣告着这场与灾难的斗争终于取得了阶段性的胜利。
与此同时,一群系着红袖章的青年正在清理文革广场,他们费力地撬起被泥石流冲来的石碑,露出下面斑驳的 “忠” 字,仿佛在诉说着过去的岁月。
在向阳街,李建芬的哭声混着河水声,在空旷的街道上回荡。
她挺着微微隆起的小腹,和丈夫庞丙江沿着河岸,日复一日地寻找父亲李文化的踪迹。
她的眼睛哭得红肿,嗓子也变得沙哑。
可当第一缕秋风吹来时,不幸降临了,她的白手帕上沾满了鲜血,失去了腹中的孩子,这让她本就悲痛的心情雪上加霜。
而在职工家属区,包足金正拄着新换的义肢,艰难地练习走路。
假肢与地面碰撞出 “哒哒” 声,惊飞了墙角觅食的麻雀。
他的额头布满了汗珠,每走一步都要咬紧牙关。直到那个挎着竹筐的身影出现 —— 裴梦南穿着一件洗得发白的蓝布衫,衣角被风吹得鼓起来,露出筐里鲜嫩的黄羊肉。
“大哥,要肉吗?”
的声音像浸了蜜一样甜,脸上带着羞涩的红晕。
包足金掀开蓝布,可目光却不由自主地黏在她泛红的脸颊上。
当得知她来自遥远的裴屯时,他的拐杖重重杵在地上,热情地说:“这么远的路,骑我的自行车回去!”
后来,魏秋元在电话里叹了口气:“人家姑娘早有相好的,穷归穷,可感情深着呢。”
听筒里还传来裴凤霞的声音:“强扭的瓜不甜,老包也是苦命人。”
就在这时,一纸调令突然飞进三线厂 —— 纪广才升任副厂长,主管人事及后勤工作;
刘长明接过工会大旗,成为工会委员会主任;
毕边伯则成了新的办公室主任。
而在奎龙保华厂,袁国岭和李文化的遗孀握着调令,泪水不断滴在丈夫的遗照上,照片上的人笑容依旧,可他们却已永远地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