琴酒不知道有人想偷家,还在这片罪恶之地努力工作。
阴雨绵绵,黑色的保时捷356a好似十年驾龄的本地老司机,在指定地点周围游走一圈,绕过一个个摄像头,接上受伤的同事,继续在漆黑的横向车道穿行。
这种以Street后缀的横向街道,治安也就比布鲁克林75号街区等地方的稍好上一点,哪怕醉汉,也会注意捂上眼睛。
危险地带,好奇心将吹响死亡号角。
琴酒透过弥漫的烟雾,看见后视镜中映出的自己和躺在酒吧后门避雨的流浪汉,恍惚中觉得两人没什么区别。
乌鸦与流浪汉,终将沉入深不见底的黑暗。
“嚓!”
“哎呀,来得好慢,”副驾上的贝尔摩德同样点上一支烟,拿过放在后座上的银色保险箱,率先开口:“难得见你度假一次,在浪漫之都打断艳遇,还真是不好意思~”
琴酒弹了弹烟灰,神情更加冷漠,“恶心死了。”
贝尔摩德直觉刚才的琴酒有点不一样,就像寒风吹拂下亘古不变的雪原,几日未见有了点毛茸茸的触感。
明知他是谨慎才晚了一点,依旧故意调笑试图避免追问的贝尔摩德瞥一眼伤口,选择趁这个机会继续试探。
谁让琴酒是组织里唯一一个认为自己才是稀缺资源,并且真的做到这点,拒绝了各种色诱任务以及非任务色诱的人呢?
这个说法刚在代号成员间流传时,迅速登上打赌的第一名,赌注暴增到一亿美金,赌谁能拿下这位“稀缺资源”。
当然,贝尔摩德不是出于这点才心动的。
哪怕永远撇不开怀疑之心,不到最后一刻决不会放弃你,冷酷,谨慎,忠诚,情绪稳定,认真负责。
面对这样的琴酒,没有哪个组织成员会无动于衷。
她夹着香烟,吐出一圈烟雾:“你终于抛弃那个‘稀缺资源观’了吗?
Gin,我可是一直想和你调马丁尼呢~”
回答她的是黝黑枪口和一声冷笑。
“贝尔摩德,为什么改变计划?”琴酒声音低沉,问出早已知道的答案:“白兰地在哪里?”
“呐呐,我也想知道,他在这么关键的时刻去了哪里。”
贝尔摩德打开箱子,拿出低温保存的三支针剂依次打上,感受着重新强力跳动的心脏,面色好转,同时某些心思也沉了下去。
她熟练甩锅,扔完这边扔那边,“银发杀人魔真是没用,提前被那个男人发现,害我匆忙离开百老汇,白瞎了一番布置不说,还挨了一枪。”
“那个男人?”
贝尔摩德撩了一下头发,收回思绪,漫不经心地说:“啊,就是这次的目标,一个莫名其妙盯上我的FbI探员,赤井秀一。
不愧是能活着离开组织的卧底,还真是可怕。”
这句话成功逼出琴酒的杀气,却没能转移注意。
“既然如此,你是怎么逃离的?有做好收尾工作吗?”
琴酒借着后视镜观察周围情况,也打量她的伤势。
伤口在腹部,运气不错,没伤到脏器,鲜血洇湿周边衣物,渐渐停止出血。
恢复速度比伏特加快四倍。
想到这个数字,琴酒握枪的手紧了紧。
贝尔摩德对此毫不知情,她拿着镊子,轻巧挑出子弹,“啪”地扔进箱子里,草草涂上药膏,拿纱布缠在伤处。
——剩下的要等到了组织的医院再处理,说是“处理”,实为“记录”。
呵。
想到接下来会有的各项检查,贝尔摩德心生厌恶,打起精神应付道:
“大概是银发杀人魔表现得太差劲,最后还‘吞枪自尽’,他没把对方和组织的‘千面魔女’画上等号吧。
另外,我联系你们的时候原打算联手解决赤井秀一,结果白兰地没有回复,离开前又听他接了个电话。
电话疑似来自FbI,说是附近的拍卖会出现绑架案,调他过去援助……”
她越说越觉得自己无辜,也越来越起劲,要不是知道适可而止,非得白琴酒一眼,“现在你能把伯莱塔收起来了吧?”
琴酒眼神冷峻,警告道:“我会调查情况再上报,你最好没有问题。”
“当然,伪装多年的身份就这么废了,我也需要一个说法。”
贝尔摩德神色不变,见他收起枪支,这才合上箱子甩到后座,屈肘支在车窗上,吞云吐雾遮住倦怠神色。
有人甘愿为我一掷千金,有人愿意求我共结连理,无人愿意救我一命,我已倦于……不,还是有人愿意救我的。
——“一个人杀另外一个人或许要有动机,但情急之下救个人,是根本不会考虑那么多的。”
这是“人”的本能吗?
只有天使才会在救下杀人犯的时候,还是这么想吧?
贝尔摩德心中沉吟,为了保护自己的天使,只有请“延误时机”的白兰地去见上帝了。
巧的是,之前和白兰地出现在同一场所的琴酒,他也是这么想的。
更巧的是,白兰地根本没有理由证明自己的无辜。
他这段时间除了琢磨赤井秀一,思考对这人下手的方法,就是完成另一个任务。
然而另一个任务根本不能提,第一次出现在这种层次的会议内,就是被质问的白兰地满头大汗。
眼看又要损失一位手下,同样在频道内的朗姆咬牙道:“boss,是我这边接到消息。
辛多拉集团的泽田弘树是计算机与人工智能方面的天才,研究‘诺亚方舟’并有了成果,准备卖‘船票’,才派白兰地过去,没想到遇到这样的意外。”
说到这里,联络器那边并未传来关掉白兰地那边的终端的命令,一道无机质的声音道:“如果吸纳泽田弘树到组织,宾加那边的研究将提前结束?”
“boss,是的。”
“既然如此,白兰地把人带回来将功赎罪,琴酒接应,贝尔好好养伤。”
“是,boss.”
通话结束,参会的几人各有各的心思。
白兰地知道顶头上司已经邀请托马斯·辛多拉参加今年的展览交流会,暂时放松,开始打磨明天的计划,试图取代那个宾加。
朗姆却心中一沉,宾加伪装身份,参加联合研究跨年龄识别系统这个项目将近四年。
这种程度的机密贝尔摩德可以知道,孤儿出身,少年时期加入组织,作为最锋利的刀而存在的琴酒也能知道。
但是处境本就危险的白兰地……要是不能更进一步,面对的就是死亡。
朗姆还在犹豫废物利用的各种方法,贝尔摩德已经躺进实验室的检测仪,再不掩饰嘴角的冷笑。
跨年龄识别系统,表面利用的是各国警察的摄像头,实际上最关键的,是对阿美莉卡通过海底光缆、部分手机终端等监听站获取信息的集中处理和针对性筛选。
没拿到成果之前,试图取代宾加只有死路一条。
君遥住宅旁边的组织基地,琴酒所住房间的浴室。
莲蓬头打开,带着些微雾气的温水哗哗淋下,滑过冷白肌肤,在地漏处汇集。
在这个已经确定的安全地带,他停下记录情报的动作,透过朦胧镜面和墨绿色瞳孔对视。
看到如出一辙的冷漠,死寂。
每多了解一点,就会更为这个触手遍及各地的组织所震慑。
谨慎,这种程度的惩罚略重了些,谁能说这不是一次试探?
琴酒再次提醒自己,切忌多思多想多做,只需执行boss的命令。
不过,就像再怎么古老荒凉的雪原,都会消弭于长夏那样,乌鸦与乌鸦,也终将会沉入深不见底的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