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清璿张了张嘴，似乎想要说些什么来反驳慕容柔嘉的话，但最终还是把到了嘴边的话语咽了下去。他缓缓地垂下头，就像一只斗败了的公鸡，显得有些垂头丧气。
“柔嘉，你说得对。”郑清璿的声音低沉而无奈，仿佛失去了所有的力气，“我并不想成为那个罪人，我甚至不知道后人会如何描述我。也许，他们会将我描绘成一个残忍的杀人魔吧。”他苦笑着摇了摇头，心中充满了苦涩和无奈。
如今的大明已经没有犯错的余地了，郑清璿所面临的局势异常严峻。他不仅要面对一个尚未落日的日不落帝国；还要应对一个对德国的仇恨丝毫不亚于明清之间仇恨的法国；更不用说北方那如巨熊一般的沙俄，以及在海的那一边，尚未正式下场却对未来战争具有决定性控制权的雄鹰美国。
而反观大明，即便是有足够的资金来发动一场北伐战争，恐怕大明的男人们就算全部战死，也难以支撑起这场北伐。更何况，现在的大明并没有那么多的钱。
那么现在，摆在郑清璿面前的选择已经所剩无几，只剩下最后一个选项：把那些人数还算多的倭人送上战场，让他们去直面清人的枪炮，用自己的血肉之躯为大明的士兵铺就一条通往胜利的道路，同时也为整个同盟国铺就一条几乎不可能通向胜利的道路。
有时候，郑清璿会不禁好奇，为什么穿越到这个时代的人是他，而不是其他任何人呢？他常常思考这个问题，却始终找不到答案。而如今，他真的很想把这份穿越的“殊荣”让给别人，让别人来代替他承受这份间接杀人的罪恶感。
没错，郑清璿确实凭借自己的专业知识让大明的科技树稍稍领先了世界一些。然而，这对于未来的整个战局而言，恐怕并不能产生决定性的影响。也许，唯一的好处仅仅是让大明在失败时不至于太过狼狈不堪罢了。
即使征服了天空又能怎样呢？大明被三面合围的严峻局势依然没有得到根本性的改变。在这种情况下，大明能够仰仗的盟友实在有限，而其中唯一可以让大明寄予厚望的，是那位在前世网络上以“屡败屡战，屡战屡败”而闻名的德国。然而，德国自身在远东地区的影响力和实力都相当有限，根本无法给予大明实质性的援助。
慕容柔嘉看着郑清璿的背影，心中既心疼又无奈。她轻轻走到他身边，不再像平时那样保持着主仆之间的距离，而是与他并肩而立。窗外，夜色如墨，远处京城的灯火星星点点地闪烁着，像是漂浮在黑暗海洋中的一座孤岛。
\"少爷，我知道你心里难受。\"她轻声说道，声音比平时更加柔和，\"但这就是战争，不是吗？没有谁能够干干净净地打仗。\"
郑清璿猛地转过头，眼中闪烁着复杂的光芒，\"柔嘉，你不明白。我知道那些倭人将会面临什么。他们会像蚂蚁一样被清军的机枪成批成批的扫倒，会被炮弹撕成碎片，甚至连尸骨都无法完整地收集起来。\"他的声音颤抖着，\"而我却坐在这里，用笔一挥，就把他们送上了死路。\"
郑清璿承认前世的倭人确实是犯下了不可饶恕的罪孽这是事实，但是前世历史中倭人的暴行，在这个世界并没有发生，这也是事实，相反的反倒是明人在倭地犯下了罪行。如果他因为他们可能犯下的罪行而惩罚他们，那么他又和那些预判犯罪的人后而去杀掉那些可能会犯罪的人有什么区别？
\"但这是战争，少爷。\"慕容柔嘉固执地说道，\"在战争中，没有谁是真正的赢家，只有谁能活到最后。\"
郑清璿深深地叹了口气，眼神中带着一丝迷茫与无奈。
\"柔嘉，你说得对，这是战争。\"他的声音低沉而沙哑，\"可正因为这是战争，所以每一条命都有分量，每一个决定都意味着无数人的生死。\"
慕容柔嘉沉默了片刻，她靠近了一步，轻轻地将手放在郑清璿的肩膀上。这个看似简单的动作，却打破了她平日作为保镖的界限。在这一刻，她不再是一个保镖，而是一个能够分担他心中重担的人。
\"少爷，我冒昧地问一句，\"慕容柔嘉犹豫了一下，还是开口道，\"如果我们不这么做，结果会更好吗？\"
窗外传来了几声乌鸦的啼叫，像是对这个问题的某种回应。
\"如果不这么做，清军将长驱直入，直捣应天府。\"郑清璿闭上眼睛，仿佛已经看到了那幅可怕的画面，\"到那时，死的就不仅仅是倭人，还有无数大明的百姓。战争从来就不是一道简单的算术题，它是一场无解的悖论。\"
\"那少爷为何还要如此自责？\"慕容柔嘉不解地问道。
郑清璿叹了口气看向了杯中黑糊糊的咖啡，不过此时这杯咖啡在郑清璿的眼中倒是更像是无数的鲜血。
\"因为我不是这个时代的人，柔嘉。\"他的声音几乎是从牙缝中挤出来的，\"我知道太多不该知道的事，看过太多不该看过的历史。而现在我的每一个决定都可能彻底改变这个世界的走向。这种力量……有时候我真希望自己从未拥有过。\"
\"少爷，我不懂那么多大道理，但我知道一件事，\"她的眼睛在昏暗的烛光下闪烁着坚定的光芒，\"如果你不这么做，死的就会是我们自己的人，会是大明的百姓。你只是在做必须做的事。\"
郑清璿苦笑了一下，\"必须做的事？\"他摇了摇头，\"我有时候在想，所谓的大势，所谓的民族存亡，到底值不值得我们这样去做。我们因为害怕被屠杀，所以先去屠杀别人，这到底算什么？\"
\"我从来不是一个合格的军事家，\"郑清璿突然说道，\"我只是一个穿越者罢了，一个被命运玩弄的棋子。如果真要打这场仗，我宁愿站在前线，亲自面对敌人的炮火，也不愿意坐在这里，用别人的生命去赌一场几乎不可能获胜的战争。\"
\"可你不能。\"慕容柔嘉的声音忽然变得严厉起来，这让郑清璿感到有些意外，\"你不能站在前线，因为你是郑大人，你是大明现在最重要的人。如果你死了，大明就真的完了。\"
\"最重要的人？\"郑清璿自嘲地笑了笑，\"我不过是个穿越来的普通人，除了一些看似先进的知识外，我算什么？\"
\"但正是这些知识让大明有了一线生机，\"慕容柔嘉固执地说，\"你知道多少人因为你的发明而活了下来吗？那些能够让伤口不再腐烂的名为青霉素的药物，那些百姓农作物化肥的制作方法......\"
郑清璿忽然感到一阵眩晕，他扶住了桌子边缘。慕容柔嘉立刻伸手扶住他，关切地问道：\"少爷，你怎么了？\"
\"没事，只是有些累了。\"郑清璿勉强一笑，\"最近几天没怎么睡好。\"
慕容柔嘉看着他苍白的脸色和眼下深重的黑眼圈，心中一阵心疼。她知道郑清璿最近承受了太多，而她却无能为力。
\"少爷，你该好好地休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