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还真写啊?你可千万别乱搞啊!”
沈槐诗看见陈安不听她说的话,赶忙着急道。
她心里清楚,陈安这是想要用文章来惩罚陈家豪。
可是这个年代的文章可不是随便乱写的,写文章是有风险的。
广开言路的口子还没开,大家还只能写一些好话,一些愤世嫉俗的东西,一般是不能写的。
尤其是陈安心中怀着怨恨,就算到时候发表不了,被审稿的人看到了,也是极为不好的。
尤其是陈安还是个两先进的代表人物。
“写这个怎么了?你们不是应该很熟悉吗?”
“我就是因为熟悉,我才不让你写呢,这里面的水很深,你把握不住!”
沈槐诗苦口婆心:“其实吧,他怎么样那是他的事,可你要是真的写了文章,那就是你的事了,这可不是随便就能写的。”
“他可是指着我的鼻子骂呢!你放心,我自有分寸。”
陈安随便找了个借口。
要是他说他就是为了证明一下自己能写出文章,也有能考上大学的能力,那沈槐诗肯定是不会同意他写的。
果然,沈槐诗还是极为尊重他自己的意愿的。
在听到陈安这么说之后,她还是乖乖找出了纸笔交给了陈安。
不过她心里还是觉得,陈安应该也写不出什么太好的内容,等到他写完,他们不投稿不就是了?
也可以让陈安发泄一下心中的怨气,可以说是一个两全其美的办法了。
在把纸笔交给陈安之后,她就站在旁边看了起来。
果然,陈安的第一句话写下来的时候,就让她知道了自己的猜测是正确的。
“群众的道路,怎么越走越窄?”
虽然这话的确不像是一个庄稼汉写出来的,甚至其中夹带的隐喻和讽刺味道也绝不浅显,这让沈槐诗不由得小小惊讶了一番。
原来陈安他真会写文章!
不过这仅仅是一个题目而已,沈槐诗也没有表现出太大的反应。
她觉得陈安也可能是从哪里看到过这类型的文章,因此能写出一个不错的题目也是可以理解的。
但她没想到,陈安仅仅是稍作思索,就在纸上奋笔疾书了起来。
“我今年22岁,是一个在集体劳动大潮里发光发热的待业青年。”
“我自小就听人给我讲《钢铁是怎样炼成的》这本书中保尔柯察金的故事,听着英雄的事迹,我激动得夜不能寐。”
“保尔正是我们光荣的工人当中的一员,他写下的那番话我至今印象尤深:当回忆往事时,他不会因为虚度年华而悔恨,也不会因为碌碌无为而羞愧。”
“这句话曾给了我极大的激励与鼓舞,因为我同样也是集体劳动的工人当中的一员。”
“现在我依旧在做着光荣的集体劳动,可我不明白......”
写到这里,陈安顿了顿笔。
而沈槐诗已经惊讶地长大了嘴巴。
不是因为陈安的文笔很流畅,而是因为她没想到陈安居然读过《钢铁是怎样炼成的》这本前苏联的着作!
而且如此恰到好处的引经据典,让她都有些自残形愧。
陈安倒是不知道身后的沈槐诗心中如此所想,不过就算是他知道了,也不会有所反应,因为这本来就是他想要做的事情。
而他顿笔,也不是因为他想不出来后面的话了。
而是能写的东西实在太多,他有些太过于文思泉涌,下笔有神,而不知道应该写什么了。
想了想,他继续写道。
“为什么我们集体劳动的工作者就该低人一等?为什么我们就必须受到生产大队、国营单位里头的人的嘲笑?”
“来下乡和我们一同劳动的知青被气得说不出话,但无可奈何。”
“我们也知道,我们当然比不上他们的优厚待遇,我们本来能自给自足,就已经很满意了。”
......
洋洋洒洒写了一堆,陈安又写道:
“我只是想知道,怎么我们的路,就越走越窄了呢?”
看到这里,沈槐诗有些心潮澎湃。
陈安把这些事情讲的很深,也很感人,甚至文笔和语句的通顺度不光不比他们几个喜欢文学的知青差,甚至还要更好一些。
“陈安,你写的真好,但是.......还是不要往外投稿了吧!要是被有心人抓住,你这两个先进,可能还要被人撸下来呢!”
沈槐诗劝阻道。
不过陈安又怎么可能不知道这些事?
后世的他在商海沉浮,这些门门道道更多。
所以他没说话,只是笔锋一转。
“我写信给你们,不是为了发牢骚,而是想告诉全国的青年,我们的心其实是相通的。”
“我希望大家都能走出面前的困境,面朝大海,春暖花开!”
“面朝大海,春暖花开?”
沈槐诗喃喃道。
沈槐诗的心像是被什么狠狠击中。
这句话对她的震撼实在是太强了。
甚至陈安这个笔锋一转,整篇文章的立足点和主旨都瞬间改变,完全将这篇看起来发牢骚的文变成了一篇积极向上的好文章!
这算是一种极为高级的写法了,而且也有着极高的难度。
但是陈安这一句话,却不光是极富美感,且是浑然天成,将整个文章的高度都拔高了不止一个档次。
而这样的文章,不说什么获奖,至少投出去之后,肯定是不会被人挑出什么把柄的。
“你觉得我这篇文章写得怎么样?能投稿给报社吗?”
陈安看着身后的沈槐诗,笑了笑,轻声问道。
他和沈槐诗的看法倒也不是完全一样。
他可以对这篇文章有着极大的信心。
其实这是他仿造了一个前世看过的这个年头的文章改写的,还化用了着名诗人海子最为脍炙人口的一首诗。
在这个刚刚开始有了些开放迹象的年头,这样一个面向全体青年的抒情作品绝对是能引爆这个时代的。
陈安也正是想借着这篇文章,让沈槐诗知道一下自己的文学造诣,也就不会逼着自己学习了。
那玩意可太让人头疼了。
而沈槐诗也点了点头:“我觉得行。”
其实她也不知道能不能获奖,只是单纯觉得陈安写的真好。
而且这个导向既然没有什么问题,那她肯定也就不用担心后果了,自然也就同意陈安前去投稿了。
“那就去投稿吧。”
陈安把文章折起来装进信封里头,就带着沈槐诗走出了知青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