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并未让他们就等,早朝一结束他便摆架回了乾清殿,冷着脸让行礼的二人起来。
昨夜发生了那等大事,今早又听了几个老臣的劝诫,此刻的皇上满腹怨气,只等着两人惹他不快,好将一腔怒火发泄出来。
云书玥暗道不妙,低头沉默不语,甚至悄悄后退几步,让云启水先承受他的怒气。
“皇弟,你今日前来所谓何事?”
案桌上的奏折被随意翻开,一双阴鸷的眼睛冷冷瞧着他,似乎对自己这位皇弟进京的事情感到不满。
云启水脸上堆笑,“陛下,臣弟寻了几件稀罕玩意儿,特意带给您,您如若不嫌弃,臣弟立刻让人呈上来。”
闻言,皇上的脸色好了些,他抬抬手,“呈上来吧。”
话落,宫人忙抬了座盖着布的雕像上来。
云启水兴致勃勃上前要给皇上展示,“陛下请看,此乃白玉观音像,乃是臣弟找了最好的工匠雕刻而成。”
说罢,他抬手揭开了黑布,半人高的观音像便露了面。
晶莹剔透的白玉被雕成观音的模样,接近一尺的高度让整个观音像承沉重无比,做工精细的白玉像显然是工匠呕心沥血的作品,别说观音的脸了,就是那头纱也是精致无比,甚至能隐隐透光,如同披上去的白纱布一般,乍一看竟是无法分辨其真假。
白玉观音像一露面,皇上的表情肉眼可见地转换为惊喜。
大块的玉石本就罕见,更何况是成色如此之好的白玉,通体雪白不说,还是如此精细的雕工,光是一眼便能明白供奉她的人花了多大的心思。
云书玥侧身瞧着这座观音像,不知是不是她对云启水偏见所致,她总觉得这座观音像冷气森森,不似寻常观音像那般慈眉垂目,反倒是睁着双眼,由于做工精细,乍一看如同被她直勾勾盯着一般,多少有些让人心惊。
“哦?”
皇上站起身打量观音像,语气软了下来,“这般观音像如此精细,想来废了不少功夫,皇弟你有心了。”
见他高兴,云启水也笑了。
“只要陛下喜欢,臣弟再累也是值得的。”
云书玥睨他一眼,心下冷嘲。
马屁精,难怪陛下在众多皇弟皇兄里独独留下你一人活命呢。
嘲讽归嘲讽,云书玥还是有些担心这座观音像会不会给陛下带来影响。
毕竟云启水此人心机重,万一下了毒该如何是好?
好在云启水也是个有眼力见的,他送了礼,整个人便摆出一副迫不及待要去吃酒的样子。
“陛下,臣弟要送的东西已经送到了,那臣弟便先行告退了。”
他说着,还不忘补充一句,“京城那件仙鹤酒楼的素宴最是美味,臣弟南下这几月可是想念得很。”
他一句话便惹得皇上大笑。
“准了,你先下去吧。”
云启水告了退,殿内便安静了下来。
皇上打量着观音像,半晌才轻笑一声,“安宁,你来瞧瞧,这座观音像有何不同?”
被点到名的云书玥抬起头,端详着做工精细的观音像,面上迟疑。
她自是觉得观音像有问题,但陛下喜欢,她怎好在这个时间开口挑刺。
皇上见她久久不作答,回头多看了她两眼,淡淡道:“怎么不说话?”
云书玥迅速低下头,声音微颤:“儿臣不懂玉器,说不出什么。”
闻言,皇上没再说话,而是紧紧盯着她,目光犹有实质般,似乎能将她心里所想看穿,看透。
半晌,他才踱步至案桌前。
“行了,既然你不懂,那朕也就不问你了,不过……”
他停顿了一下,短短一句话就将云书玥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昨夜的事情你怎么看?”他翻开奏折,淡淡道,“别想敷衍朕,既然是你亲自带人前去守的,那你早就知道昨夜会有那么一出,对不对?”
“是,儿臣确实早就知道了。”
云书玥本就没想掩饰,如今他一问,她便坦坦荡荡地应了。
皇上眼神凌厉,面上却是似笑非笑的表情,“哦?那你是如何知晓此事的?”
“起先只是猜测,”她道,“毕竟萧易找的刺客来源还未查清,又是跟皇族扯上联系的大罪,那背后之人会怕他将自己供出,所以儿臣斗胆一猜那人会前来害他或是救他。”
说罢,她挺直了身体,颀长的身体本就惹人眼球,更何况她体态端庄,一举一动都胜过不少人。
“况且当日儿臣曾去瞧过萧易,他信誓旦旦说迟早有儿臣的罪受,他并不是无端放狠话的人,所以儿臣便更加确定了自己的想法,不过终究只是猜测,所以儿臣才并没有第一时间给父皇通报。”
云书玥淡然开口,一点也不慌张的撒谎,毕竟萧易已经死了,谁会在乎他有没有威胁过自己。
她的话不似作假,皇上不语,只是一味地翻看奏折。
在云书玥几乎以为他要晾着自己时,他却开口了。
“安宁,你干得不错。”
是一句夸奖。
云书玥不可置信地瞪大双眼,不敢相信这句话是从自己父皇嘴里说出来的。
她自从出生起便被国师说是不祥之人,自小在寺庙长大,不知受了多少冷眼嘲讽。
长大后,她虽然努力学着其他人那样端庄优雅,却始终没有得到父皇的正眼。
如今自己声名狼藉,竟然还得到了一句夸奖。
皇上笑了下,“没想到朕会夸你?”
云书玥抿唇,默默点头。
岂止是没想到,简直是不敢想。
她这位父皇很少夸奖亲生的孩子,此刻听见这句话,她简直要怀疑自己是不是出现幻听了。
“别高兴得太早,朕知道你不情愿下乡,所以这次就算你做得再好,朕也不可能收回命令。”
一句话出口,云书玥的激动瞬间像火焰般被浇灭了大半。
开什么玩笑,云清柳有掌权之意,自己此番下乡,若是被她知晓,难免将自己视为眼中钉肉中刺。
虽然现在的情况也差不多,但好歹自己表现得佛系,也不算太过扎眼,那云清柳也不至于下死手。
可若是她下乡了,她亲爱的三妹妹肯定要跟她拼个你死我活了。
许是知晓了她的想法,皇上道:“你害怕了?”
“怕清柳,还是怕你其他几位妹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