班主任周奇推门进来的瞬间,教室里最后一点窃窃私语也戛然而止。
他四十出头,身材微胖,常年板着一张脸,眼镜片后的目光锐利。
手里那摞崭新的复习资料“咚”地砸在讲台上,粉笔灰被震得浮起一层。
“吵什么吵,组长把各科作业收上来,等会送到科目老师办公室,缺交的记名单。”
教室里顿时响起一片翻书包的哗啦声。
周奇的目光扫过全班,在经过后排那个撑着拐杖的身影时微不可察地顿了一下。
但他很快就移开目光,翻开教案本开始讲新学期安排,语气平稳得像什么都没发生。
“新学期了都收收心,别在外面野得收不回心来,高三上学期我们已经要进行第二轮复习了,每周三下午测验……”
粉笔在黑板上敲出急促的节奏,但周奇心里已经拧成了疙瘩。
怎么偏偏是他班上摊上这么个学生?
跳楼未遂,家长难缠,现在腿伤未愈就复学,万一再出点什么事......
唉。
周奇感觉自己头疼的老毛病又犯了。
开学第一天并没有什么要讲的东西,简单讲了几句便安排学生自习。
下课铃一响,教室里立刻炸开了推椅子的声音。
“快快快,今天晚餐有糖醋排骨,我下课接水的时候看到了。”
“帮我占个位!我去趟厕所!”
“你拿我饭卡,给我买个肉包子。”
不到几秒钟,教室里就空了一半,靳时栖不慌不忙的收拾东西。
无论是以前还是现在,季玲都不允许他吃学校食堂的东西,认为里面的东西吃了会让脑子“迟钝”,“油水不干净”,不如她精心制作的营养餐。
就在他准备起身时,教室后门传来一阵嬉笑声。
几个身材高大的男生勾肩搭背地走了进来。
为首的男生穿着宽松的篮球服,手臂肌肉结实,他们径直走向靳时栖这一排。
靳时栖的手一顿,眼中闪过一抹了然。
但他没有害怕,反而有几分跃跃欲试。
出乎预料,那几个男生停在小胖子面前,并没有理会靳时栖。
“喂,卷毛!”
篮球服男生一把搂住小胖子的肩膀,动作看似亲昵,实则带着不容拒绝的力道。
“走啊,一起去吃饭?”
小胖子,也就是靳时栖如今的同桌,他的头发自然卷,皮肤很白,脸颊上还有几颗浅褐色的雀斑。
他低着头,推了推滑落的黑框眼镜,几乎没有任何犹豫地从口袋里摸出饭卡递了过去,声音怯怯的:
“你们去吃吧,我不饿。”
篮球服男生咧嘴一笑,接过饭卡在手里晃了晃:
“谢啦!今天可得吃顿好的!”
他身后的几个男生哄笑起来,有人伸手揉了揉小胖子的卷发,动作粗鲁得像在揉一只狗。
他们转身离开时,其中一人还回头冲小胖子眨了眨眼:
“下次请你啊!”
语气轻佻,带着明显的嘲讽。
靳时栖冷眼旁观,全程没有出声。
等那几个男生走远后,教室里彻底安静下来,只剩下小胖子一个人坐在原位,低头翻着课本,仿佛刚才的一切都没发生过。
他的表情很平静,甚至有些麻木,显然早已习惯了这样的“待遇”。
靳时栖收回目光,拎起书包,撑着拐杖站了起来。
他经过小胖子身边时,脚步微微一顿,但最终什么也没说,径直朝教室门口走去。
……
第一天过得云淡风轻,直到下了晚自习,都没人来找茬。
走廊的灯光昏黄,靳时栖拄着拐杖慢悠悠地推开宿舍门时,里面正爆发出一阵哄笑。
他的行李箱大敞着,衣服和书本被胡乱翻出来,皱巴巴地堆在地上。
写着“靳时栖”名字的床铺湿漉漉的,水迹甚至渗到了地板上。
几个男生围坐在对面床上,见他进来,笑声更大了。
“哎呦,娘娘腔回来啦?”
寸头男生故意捏着嗓子学季玲说话,配合着搞怪的表情。
“我们小时栖不能吃食堂~要吃妈妈做的饭~以后才能考清北~”
“你妈怎么没给你准备小熊睡衣?”
另一个身材高大的男生踢了一脚地上的东西,其中包括某些隐私的衣物。
“啧,原来你真的是男的啊,我还以为能在行李箱里找到一些女式内衣和姨妈巾呢,可惜了,不能给兄弟们大饱眼福。”
“也说不准,说不定他现在就穿着呢,不如我们扒开看看?”
又一个男生接话,寝室内再次响起哄笑声。
靳时栖站在门口,没动。
灯光下,他的身形确实显得单薄。
变声期过了,声音却仍带着少年特有的清润,皮肤又白,眉眼精致,乍一看确实像个养尊处优的小少爷。
——可惜不是。
他忽然笑了。
“我等现在等了很久了。”
他轻声说,语气甚至称得上愉快。
几个男生一愣,还没反应过来,就看见靳时栖抬手关了灯。
啪!
宿舍瞬间陷入黑暗。
紧接着——
“操!谁打我?!”
“妈的,别踩我脚——”
“啊——!!!”
黑暗中,闷响、痛呼、咒骂声此起彼伏。
靳时栖的动作又快又狠,拐杖破风声里夹杂着骨肉碰撞的闷响。
他下手专挑最疼的地方:膝盖后窝、肋骨下缘、肩胛骨缝隙……每一下都精准得不像话。
有什么都和我的拐杖说去吧。
有人想反抗,却连他的衣角都摸不到。
靳时栖像是能夜视一般,在混乱中游刃有余地穿梭,甚至还能在挥拐杖的间隙,顺手把门反锁了。
外面的走廊很快聚集了一群看热闹的男生,可听着里面鬼哭狼嚎的动静,愣是没人敢强行开门。
五分钟后,屋内的叫骂声小了,只剩下“哎呦”的虚弱叫喊。
靳时栖“咔哒”一声打开灯,宿舍里顿时亮如白昼。
几个男生东倒西歪地瘫在地上,有的捂着肚子干呕,有的蜷成虾米直抽冷气。
而靳时栖的拐杖稳稳拄在地上,脸颊微微泛红,呼吸略急,像是刚做完热身运动。
虽然身上也有挂彩,但相较之下好了许多。
他弯腰捡起被踩脏的毛巾,笑吟吟地抖了抖,又慢条斯理挂回到架子上。
虽然这具身体还是很孱弱,和同龄人相较没有优势,但他会耍阴招啊!
谁说拐杖只能用来走路的?
门外传来宿管拎钥匙开锁的声音,靳时栖忽然“哎呦”一声,身子歪倒在墙边,拐杖飞到一旁。
门打开,他的声音瞬间虚弱了八度:
“叔叔……他们欺负我腿不好。”
地上几人瞪大眼睛,活像见了鬼。
——
怕被制裁,所以很快就会过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