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老夫人也很惊慌,莫说傅璋,就算从六品的翰林,若兼祧两房,也是丑闻。
“姚氏这个眼皮子浅的!”傅老夫人气得咬牙切齿,却又畏惧梁幼仪。
“大婚后,云裳成了傅家妇,一生就由不得她了,即便她知道晨儿他们都是我的孩子,也只能认下。”
女人一旦与男人有了肌肤之亲,便会死心塌地嫁鸡随鸡嫁狗随狗。
“那,太后娘娘同意吗?”
太后娘娘希望所有臣子心思放在朝堂上,成大事者不谈儿女情长。
傅璋暗嗤,定国公府的情况,他了如指掌,一群无底线宠爱梁言栀的疯子,宠出一个自私无底线,虚伪狠辣的太后娘娘。
太后无论提什么要求,那一家人像疯了一样替她办到。
只要把梁言栀哄高兴了,定国公府那群疯子便会无条件支持自己。
所以他向太后娘娘表了忠心,永远只听命于她一人。
别人靠富贵岳家升官发财,他靠着太后便足以称王拜相。
太后叫他把心思都放在朝政上,他便“摈弃儿女之情”,对先帝赐婚,一直拖着。
刚好,兼祧之事不想被人知道,他有儿有女,有前途,每日还有听话乖顺的嫂嫂暖床,何必找一个高门贵女锦上添花?
云裳郡主很美,与前途比起来,就不算什么了。
然而,若云裳郡主知道他兼祧之事,便是捏住了他的命门。
太后是绝对容不下“他的背叛”。
他必须把云裳郡主稳住。
而眼下能稳住云裳郡主的最好办法,就是大婚,夫妻一体,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太后若不同意,那矛盾就转嫁到太后和定国公府头上,云裳郡主要恨也恨不着他......
不过这也不是个好办法,最好的办法,就是云裳郡主永远闭嘴......傅璋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
“相爷,查到了,玉楼春、荣宝斋、尺素坊都不是云裳郡主的,但是云裳郡主与他们关系还不错。”赵虎把查来的资料给傅璋看。
“你是从哪里查的?”
“按照相爷的吩咐,我先去衙门查了商户登记,又派人暗自询问铺子的伙计,都说云裳郡主并不经常去铺子,去买东西也会和别的客人一样付账,只是会打一些折扣。”
傅璋捏着笔,想了一会儿说,说:“你去聆音阁下一单,彻查一次云裳郡主。”
傅璋从抽屉里摸出一千两银票,递给赵虎,说道:“云裳郡主的底细,彻查。”
次日早上,定国公府一片忙碌。
姜霜带着丫鬟过来,满脸的喜气,说道:“仪儿,丞相来府里商议婚期了。”
“……”
梁幼仪手攥紧,他怎么忽然提起婚期?
还是躲不过吗?
又要重蹈覆辙吗?
从竹坞到前院,她脑子里再次回想梦中情景,最后惨死的那一幕一遍遍回放,甩都甩不掉。
铺天盖地的恨意充斥每一个毛孔。
傅璋一眼就看见她,依旧是以往的冷漠。
不对,她身上一股子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郡主昨日去参加赛马了?”
“是。”梁幼仪语气淡淡,毫无情绪。
“听说郡主的马惊了,差点摔伤,我心里焦急,便来看看。以后别再做骑马这样危险的事了。”
“……”
“郡主行事,要收敛一些,免得招来祸端。你总要顾及相府的名声,顾及太后娘娘。”
“……”
傅璋脸上显而易见地爬上怒气:“你这是什么态度?与我无话可说吗?”
“麒麟阁在查是谁对我的赛马动了手脚。当时只有两个人靠近过我的赛马,一个是夏大小姐,一个就是傅桑榆,所以你最好祈祷与她们无关。”
“不管是不是榆儿干的,郡主打得那样狠,也足以消气了。”
“不够!”
“你当众下晨儿的脸,打嫂嫂和榆儿破相,我都没有计较,还责骂了嫂嫂,把嫂嫂和榆儿禁足后院。你还想怎么样?”
“……”她只想退婚,一刻钟都不愿意与这个人在一起。
“这些日子,你哪里还是那个端庄贤淑的郡主?害得我里外难做,你闹够了没有?”傅璋低吼道,“郡主,凡事有度,适可而止!”
“说完了吗?”
“郡主,泥人还有三分脾气,你不要挑衅我的耐心。”
梁幼仪唇角勾起一抹嘲讽,说道:“又要去告状吗?找太后娘娘,还是找我父母、祖父祖母?一国之相,不过如此!”
“云裳,你不就是生气我没有和你成亲?我同意了,我们年后就择日成亲!”
梁幼仪站住,转身看着他,唇抿得很紧,一个字也没有。
“你不是想尽快与我大婚吗?我同意了!我会尽快和国公爷商议下聘,请太后为我们拟定婚期。”
他说出这些话,带着浓浓的施舍。
梁幼仪厌恶至极,看他如看一只蛆虫。
这么一想,她忽然真的恶心了,捂住胸口出门,“哇~”一口吐出来。
芳苓立即拿来盂盆给她接着。
傅璋整张脸都黑透了!
她听到要与自己大婚,竟然呕吐!
都二十岁的老姑娘了,他肯要她,她不该跪下来谢天谢地吗?
是不是对她太宽容了?竟然如此忤逆他!
梁幼仪走到他跟前,冷漠地看着他,说道:“傅璋,本郡主嫁给猫嫁给狗,也不想和你一个屋檐下过日子。逼急了,大家同归于尽!”
这话她说过一次。
傅璋上下打量她,她很美,这会儿却像是带毒带刺的铁海棠,美,却随时能毒死他。
“万一太后娘娘下旨让你我成亲呢?”
“那某些事也该大白于天下,看看她还愿不愿意下旨!”
傅璋出了一后背的冷汗。
某些事?
他兼祧两房的事?
他能拿银子委托聆音阁查她,她就不能拿银子查他吗?
云裳郡主不会真的查过自己了吧?她知道多少信息?
看来,查完郡主这一单,就应该禀明太后娘娘,把聆音阁彻底捣毁。
傅璋也没再纠缠,压下情绪,面子话又说了两句,也没再去见梁勃等人,匆匆离去,回了相府。
路上,他脑子里再次神差鬼使地冒出那个念头:最好的办法是云裳郡主永久闭嘴......
傅老夫人早就伸长脖子等待消息,傅璋一早就去国公府谈大婚,不知道谈得怎么样了?
另一个比傅老夫人还兴奋的便是白管家。
早上傅老夫人对他说,丞相要和郡主大婚了,叫他该准备的准备起来。
这可是府里的最大喜事,白管家尽管有些惧怕梁幼仪,但是人家是高贵的郡主,还是定国公府这一代唯一的嫡女。
婚事可不得办得漂漂亮亮的?
寻芳庭的大丫鬟鸳鸯来寻白管家,说姚娘子有事找他帮忙。
他皱眉道:“姚娘子不是禁足了吗?”
“可中馈也不能一日无人吧?”鸳鸯把一锭十两的银子塞给他,说道,“您也知道,这人呀,一向拜高踩低,姚娘子被禁足了,不定多少人在老夫人和相爷跟前作践她呢!”
白管家接了银子塞进袖笼里,一拐一拐地去了寻芳庭。
姚素衣万万没想到自己竟然会被禁足!
她与傅璋少年相识,一起孕育四个儿女,他从不亏待她,就连她对上云裳郡主,只要她一滴眼泪,傅璋会毫不犹豫地维护她。
以至于她坚信,自己就是傅璋的夫人,就是相府的女主人。
但是,自从渡口回来那天,一切都变了。
云裳郡主当众下晨儿的脸,她和榆儿都被打得破相,璋郎反倒训斥她,把她和榆儿禁足!
她不甘心。
在寻芳庭痛哭一场,姚素衣觉得自己不能再这么忍下去了。
她对白管家说:“麻烦你帮我去通禀婆婆一声,我以后一定对云裳郡主恭敬万分。”
白管家叹口气,拐着腿去了翠微堂。
姚素衣毕竟管理相府那么多年了,有些事,白管家心里有数……
傅璋不会禁足姚素衣太久。
听了白管家的转述,傅老夫人说:“马上就有宫宴,到时候璋儿会放她们母女出来,这几日就在寻芳庭好生养着。”
傅老夫人心里向着姚素衣,可人有亲疏远近,儿子是她所有的指望,她总要和儿子站同一阵线。
白管家把老夫人的打算告诉了姚素衣,劝她耐心等几天,丞相只是一时生气,要真禁足,哪里会允许丫鬟出门?
可姚素衣一天也等不了。
禁足才一天,府里就有贱蹄子,打扮得花枝招展,往傅璋的书房里送什么吃食。
而且,她刚听说,傅璋今日去定国公府商议下聘,要和云裳郡主大婚!
谈婚事?他禁足了她,就迫不及待地去和别人商议婚期。
终于要把云裳郡主娶进门了吗?
她十几年的担忧终于变成现实了?
不行,绝对不能让那个女人清清白白进门,否则,她和几个孩子永无出头之日。
她绝不能让云裳郡主风风光光进相府的大门。
她咬咬牙,对鸳鸯说:“等书院下学,你把二少爷叫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