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家。
梁幼仪在姜家,过了几天无忧无虑的闲适日子。
这天,姜家门房递来一份帖子,说是她的好友邀请去茶馆喝茶。
梁幼仪打开帖子一看,竟然是顾锦颜。
京城到梁城有两百多里,她专程来,一定有要事。
急忙收拾了马车,带上芳苓去了茶楼。
果然,在茶楼门口,顾锦颜的贴身婢女花钿在等她。
顾锦颜看她进来,握住她的手,上下打量一番,问道:“幼幼,你在这里过得还好?”
“我很好。锦颜,你是有急事?”
“嗯。”
两人拉着手进了内室,梁幼仪惊讶地看到,里面竟然还有两人,一个是顾若虚,一个是凤阙。
她客气地打招呼、见礼:“顾二哥,王爷!”
“哈哈,京城都闹翻天了,你在这里悠哉游哉。”顾若虚说,“你是不知道,你那个未婚夫,如今可是丑闻缠身!”
梁幼仪早就从叠锦每日呈上的消息,知道傅南凯已经名满京城;流民被杀,傅璋毫不犹豫地把自己的大舅子和贴身侍卫推出去顶罪。
但消息从京城传到梁城,消息肯定是略微滞后的。
“幼幼,傅璋在查你。”顾锦颜直奔主题,看了看凤阙,说道,“你来梁城之前,傅璋就派赵虎去聆音阁下单,彻查你的过往。”
在聆音阁下单?
梁幼仪愣了一下,她并不奇怪傅璋会去聆音阁下单,只是,顾锦颜怎么知道的?
凤阙干脆把话题接过来。
“你来梁城之前,赵虎去衙门里查了玉楼春、荣宝斋、尺素坊还有几家杂货铺子的东家,估计是查这些铺子是否你的产业。之后赵虎花了三千两银子在聆音阁查探你的详细信息。”
梁幼仪握紧了拳头。
没人能躲过聆音阁,她这些年一直十分谨慎,但是她也不能保证聆音阁查不出什么。
毕竟,只要做过,便有痕迹。
她查傅璋也不过花了千两银子,傅璋拿出三千两查探她,难道把她祖坟全挖了?
“小王爷哪里得到的消息?”她问凤阙。
“我有熟人是聆音阁的小管事。”凤阙一笔带过,说道,“聆音阁与他约好十天内交付信息,我想,你应该不愿意他知道你的真实信息。”
梁幼仪点头,她自然不想别人知道自己刻意掩饰的一些事,尤其是傅璋。
“我帮你做了一份假信息,你若同意,那就叫小管事把这些给傅璋。你先看看,不妥的你圈出来。”
特意构造了一份假信息!
梁幼仪急忙拿过来。
这份信息真真假假,密信的开头便是梁幼仪的基本资料,倒是没有错。
而产业那一栏就有意思了。
除了曾祖母长乐公主留给她的酒铺、胭脂铺子,平白多出来十个铺子。
“云裳郡主在淮南老宅时,秘密豢养私兵;暗香阁金库、醉美人酒铺、凝香馆、颍州盐埔、延州米库等,均是云裳郡主的财产。”
梁幼仪看得有些发笑,她“豢养”的私兵她都不知道。
多出的十个铺子,除了江南,地点五花八门,北方、西方,都有。
而且这些铺子,都是大进大出的铺子,利润惊人,其中不乏有垄断市场之极旺铺。
“会不会殃及无辜?”
“放心,若能借着傅璋的手铲除这些蛀虫,对于百姓也是福音。
这几家铺子,都是贪官污吏的秘密金库,而且,都是傅璋的心腹、至交的产业。
比如那个盐埔,就是江南盐道的私产,实际上就是官盐私售。
而那些私兵是靖南王偷偷养的兵,就算被朝廷铲除,他都不敢承认。”
凤阙说完,梁幼仪立即赞成,这个主意太好了!
靖南王和傅璋有私下勾结,上个月在玉楼春吃了一万多两银子嘞!
“会不会连累聆音阁?”
“所以需要郡主配合一下。”凤阙的意思,叫她抽空去这些铺子附近转转,或者写一些似是而非的信件。
总归,造成一种假象:这些铺子确实是梁幼仪的私产。
梁幼仪满口答应,可!
傅璋若把这些铺子端了,私兵剿了,他的至交、勾结的官员,心里得多恨他?
想想就开心!
“谢谢王爷。”
“你不必谢我,我不喜欢傅璋,就想看他的笑话。”
梁幼仪忍不住唇角翘起来。
是啊,我也不喜欢傅璋,很不喜欢!
我和你的不喜欢是一致的。
“聆音阁拿了他三千两银子,就是为了派人专门跟踪傅璋的后手,你无需担忧,聆音阁就是吃这碗饭的,风险自然担得起。你只管演戏就好。”
凤阙轻描淡写,顾若虚也跟着说:“是啊,郡主,你就把戏演好演足,咱一定要让傅璋真正上当。你不会还舍不得他吧?”
梁幼仪摇头。
顾锦颜说落自己二哥:“你也真是,傅璋那一家能是什么好人?幼幼现在是看清楚了,绝对不会再上当。”
凤阙站起来,说:“既然都传达到了,那我就先走了。”
梁幼仪送他出门,看他面色依旧有些苍白,心里紧了一紧,真心实意地说:“谢谢!”
凤阙脚步站住,身子却没转回来,说了一句:“这句谢,我收下了。以后有事就说一声,别自己闷着。”
“是。”
梁幼仪抬起头来,凤阙已经不见了。
她站了一会儿,心里越发明白,梦里,她只知道顾若虚、姬染与凤阙一起抵抗东启国入侵,全部死在战场,却不知道他们早就是好友。
梦里死前,姚素衣告诉她,害死她的儿子嫁祸顾锦颜,从而导致辅国公府、文国公府全部陪葬。
但是,现在梁幼仪觉得她说的应该不是真相。
真正的灭门原因,是辅国公、文国公都是齐王的追随者......
不过,从马场那次赛马开始,她,便与他们捆绑在一起了。
那她便早做打算。
回到茶馆,几人又说了一些话,梁幼仪问顾锦颜:“辅国公是青州人吧?”
“对,幼幼,你在青州那边有什么事要办?”
“知我者,锦颜也!”梁幼仪道,“锦颜,我想在青州靠海的地方租赁几个大库房,带院子能住人,帮我再招一些人手,一定要可靠。”
顾锦颜还没说话,顾若虚说:“这事你交给我办,等你回京,我就能给你信儿。”
顾锦颜笑道:“这些事,我二哥最精通。”
“要保密。”
“那是自然,除了我们兄妹两人,连世子爷我都不会说。”
顾若虚兄妹也没久待,回京了。
梁幼仪回到姜府,恰姜齐从府衙回来。
梁幼仪问道:“舅舅,听说表弟办了个镖局?”
一说这个,姜齐就面红耳赤,小儿子姜落衡,聪慧伶俐,偏偏不好好读书,一心只想从商。
姜齐其实对孩子也没有非要做官不可,但是姜霜是定国公夫人,她对侄子落入商籍绝不允许。
官宦之家,姜落衡又是嫡子,哪有去从商的道理?
但姜落衡死活不想走仕途,姜齐无奈,最后只答应他去弄个镖局玩玩。
这镖局有镖没镖地开着,撑不着饿不死,姜齐都羞于在梁家人跟前提起。
但是梁幼仪在她的那个梦里知道,姜落衡一边走镖一边顺道摸索商道,竟然也成了一个不小的粮商。
在明年夏秋之际,浊河堤坝破裂,水淹没天奉城,整个天奉城一片汪洋,断粮断饮用水,饿殍满地。
国公府也是水米全无,姜齐知道姜落衡囤积了一些粮食,便给定国公府送了一批粮食。
姜霜拿到粮食的第一反应,不是感激,而是向太后表忠心,出卖了姜落衡,带人把姜落衡存的粮食全部拉走。
太后拿着粮食做人情,赏赐给朝廷官员。
而傅璋伙同户部尚书早就藏起来的粮食,大发国难财。
与天奉城相隔两百里的大梁城也同样遭了水灾,在这场大饥荒中,大梁城百姓饿殍遍地,舅舅作为大梁郡守,面对空无一粒米的国库,束手无策。
懊悔自己相信姜霜,把粮食都给了姜霜,拖累了全家人,还无颜面对百姓。最终自尽,舅母也跟着殉情。
只是可惜,即便如此,定国公府流放时,萧千策下旨,把姜家也株连了。
姜落衡走上流放路,对送行的梁幼仪一笑,说:“表姐,好后悔当初把粮食喂给国公夫人,不然,这流放之路,太后和陛下哪里会想到还有我们这样一门穷亲戚!”
......
梁幼仪不会叫梦中的事再次发生了。
那些粮食,她要都拿到自己手里。
既然她要和凤阙、顾家、姬家绑在一起,那她就要有自己的价值。
她要囤粮,在天灾人祸来临,有与敌人彻底决裂的力量。
“舅舅,你把表弟叫来,我有事与他谈。”
姜落衡是次日午时才回来。
他性子十分跳脱,看见梁幼仪,就蹦蹦跳跳地过来,欢喜地说:“表姐,你什么时候来的呀?”
姜齐骂道:“多大的人了还冒冒失失?喊郡主!”
“郡主姐姐,你在定国公府过得还好吗?他们,还欺负你吗......”
姜落衡的话还未完,姜齐已经大巴掌打了过来:“混账,你胡说什么?”
“爹,我没有胡说,表姐在府里真的挨打......爹,爹,你不叫我说,我偏说,我姑姑不疼表姐,不信表姐,不护表姐,表哥把表姐吊起来,太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