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婉婉笑吟吟看着李婶子,“我好像听见李婶子说什么我要嫁第四次?李婶子,饭可以乱吃话可不能乱说,我夫君好好儿的,我干什么要去嫁第四次呢?”
她走到裴长风身边,亲昵地挽住裴长风的手臂,“我和我夫君感情好着呢,婶子还是别替我们操心了。”
李婶子尴尬笑笑,“我也没别的意思,你别多想啊。”
临走前,李婶子还不忘朝着裴长风使了个眼神。
李婶子走后,苏婉婉怒冲冲看向裴长风,“你说说这是什么个事儿?怎么我就出门一趟就变成我要四嫁了,你就听别人说,不信我是不是?”
裴长风的目光落到她脖子上的红印上,移开视线,“没有不信你。”
他说着没有不信,但苏婉婉总感觉不对,她扯着裴长风的衣领让他看自己,“我和你讲,我苏婉婉不是那种敢做不敢当的人,要是我真嫌弃你想再找一个好的,那我早就跑了,我何必还吃力不讨好伺候你这么久?”
“要是我真有那种心思,我就天打五雷轰!我不得好死……”
话还没说完,她就被裴长风一把抱进了怀里,“别说了,我信你。”
他的身体微微颤抖着,苏婉婉也哑了火,回抱住他,心里满是委屈,“我也不想让别人这么误会我啊,但我也没有办法,你说怎么办呢……”
如果两个人心里有隔阂,那肯定是过不长久的,就算将就了一辈子,也都不痛快。
苏婉婉推开他,一字一句道:“你要是信我,就得是真心实意信我,决不能口不对心,不然你就是骗我,我这辈子最恨人骗我!”
裴长风抿了抿唇,“必须得真心实意?”
“是,必须得是你的真心话。”
裴长风目光游移了一下,终于在苏婉婉的逼问下说出了真心话,听完,苏婉婉气笑了。
她拉着裴长风进屋,把衣裳脱了给他看。
裴长风慌忙去拉她的衣裳,几乎恳求,“婉婉,别这样。”
“你都怀疑我和别人……”苏婉婉狠狠瞪了他一眼,“我不管,你今天必须给我一个交代。”
她捉着裴长风的手去摸自己脖子上的红点,“裴长风你这个蠢货,这就是个蚊子包!你读那么多书全读到小小肚子里去了?”
她脖子上的红点是微微凸起的,裴长风这才意识到自己错得离谱,见苏婉婉的眼泪像是断了线一般掉,他心中懊悔、难过,恨自己的愚不可及,他深知自己是因为自卑才做出这样的判断来。
“我……”他的唇唛濡着,无力的开合,最后垂下去,只余下一句,“对不起。”
苏婉婉推了他一把,坐到床上去,心里怄气得要命,她在这儿每天累死累活的,竟然还被怀疑,她感觉自己快要气炸了。
又想到自己还不能生了,她心里就更难过,趴在床上“呜呜”地哭起来。
“你还怀疑我,要不是因为你,我怎么会连孩子都生不了,裴长风你对不起我!”
她两只肩细细地颤着,只感觉三魂七魄都要随着眼泪给流了出去。
裴长风的手掌放在她的背上又收回去,深感此时的无力,他说了不知多少句对不住,苏婉婉也没有看他一眼。
“对不住有什么用?”苏婉婉抬起头来,“就算是发毒誓都没用,除非你答应我好好治腿,好好养好身体,以后腿好了让我当官夫人,就算是腿不好你也要努力赚钱养我,让我一辈子吃穿不愁!”
裴长风凝视着她,眼里像是有细碎光芒流动。
“你说啊!”苏婉婉催促他。
“好,”裴长风轻声道,“我答应你。”
他想要把腿治好,不仅是为了科考,还是为了能够像一个普通男人一样抱起自己的妻子,而不是走到哪里都需要借助拐杖。
见他答应了,苏婉婉破涕为笑,搂住他的腰,“你看我对你多好,就算要被你气晕了也还事事惦记着你,你要是对我不好,你可是要遭天打雷劈的,劈一次还不够,要劈一百次。”
她的头发乱糟糟的,裴长风用手指给她梳顺,不知不觉间,两颗心的距离好像靠得越来越近了。
今日的矛盾,化解似乎很快,但只有裴长风知道,他有多么无措。
昨日夜里,他翻来覆去难以睡着,怕苏婉婉真的要离开他,又希望苏婉婉离开他,他觉得自己自私,又恨自己舍不得。
明明他们两个人都知道,苏婉婉离开后过得只会更好不会差,无论是谁,娶了像苏婉婉一样的女子,都舍不得对他不好。
裴长风低头,悄悄亲了亲苏婉婉的发顶,没让她察觉,其实不是苏婉婉离不开他,是他这段时间以来,难以离开苏婉婉了。
小两口就这么吵了一架,等第二天李婶子来的时候,苏婉婉正在炖汤,看见李婶子她笑着打招呼,“李婶子来了,您有什么事啊?”
见她这样,李婶子竟然还有点心虚,“你们昨儿个没吵架吧?”
“没呢,”苏婉婉笑,“也不是什么大事,说通了也就过去了,不过有一点李婶子您多想了,我再怎么样也不会离开我夫君的,我夫君现在身子好了,我就等着用以后过好日子呢。”
“这就好这就好。”李婶子算是替裴长风松了口气,只要苏婉婉还愿意踏实过日子就行。
吃完饭,苏婉婉就准备和裴长风去镇上。
“上次一定是屋里太暗了,那大夫眼睛花了没看清,今天我们去镇上再看一次,叫大夫好好看看!”
裴长风点了点头,其实他比谁都知道自己的腿治不好,却也怀着一丝侥幸,万一呢?万一还治得好?
一到医馆,杨大夫就认出来了苏婉婉,他笑呵呵的,“上次拿的药还没吃完吧?怎么今天来了?”
这镇子上不缺能买得起三钱一副药的有钱人家,但是在下边村子里买得起的人还真没几个,特别是大夫去过裴长风家,知道他家是一个什么情景,就连屋顶都漏风,苏婉婉还咬着牙买这么贵的药,实属是有情有义。
“大夫,我想带我夫君来看腿。”苏婉婉道,“您再给仔细看看。”
杨大夫想了想,“你夫君看起来恢复得不错,看来你照顾得很好,不过这腿……我是不是看过?”
“您是看过,”苏婉婉解释道,“那天屋子里没光,我怕您没看清,想请您今天再仔细看看,我夫君是个秀才,要是腿治好了还能考举人做官,麻烦您再给看看了,要是真的看好了,您就是帮了我们夫妻俩了。”
“这……”杨大夫看了一眼裴长风,“你们跟我进来吧。”
裴长风的左边整条小腿都是紫色的,还有些扭曲,隐约可以看见骨头突出。
杨大夫从医这么多年,见过腿骨折的、摔断的,却头一次见到裴长风这样的,他能确定,裴长风的腿不是一次性被砸坏的,而是被人用重物分了好几次砸断,导致一整条小腿的不同地方都有粉碎性骨折。
杨大夫在腿上按了按,“疼不疼?”
裴长风的冷汗一下子就出来了,“疼。”
杨大夫又换了个地方,“这里呢?”
裴长风闷哼一声,“还是疼。”
杨大夫收回手,“你这腿我是治不好了,的确是没办法治,就算是到了府城到了京城也不一定有人能治,你的腿骨头都碎了,要是只是骨头断了那还能接起来,骨头碎了那是实在没办法接的。”
“不仅如此,你的腿一到阴天下雨天就会又疼又痒是不是?”
裴长风脸色灰败,“是。”
“你现在年轻,这些疼还能忍,等你以后年纪大了,腿再不好好养护,只会疼得越来越厉害,到时候别说下地了,就算是在床上躺着用十床被子捂起来都疼。”
苏婉婉脸色也很差,她不死心,“真的一点办法都没有吗?”
“没有,”杨大夫摇头,“一点办法都没有。”
裴长风早就预想过这个结果,他扯出笑来,“婉婉,我们回去吧。”
回去的路上,苏婉婉一言不发,裴长风转头看了她好多次,苏婉婉都不知道低着头在想一些什么。
下了牛车以后,裴长风忍不住道:“婉婉,我们之前不是说要招学生开学堂的吗?什么时候去招?”
自卑开始在他心里越来越枝繁叶茂。
“你热不热?渴不渴?回家后你歇着,我去做饭吧。”
说完这些话,裴长风又低下头,像是一个犯了错的小孩。
回家后,苏婉婉才开口,“夫君,我在想,之前下雨的时候你的腿一直都在疼,但你没有告诉我,是不是?”
“我……”裴长风愣住了,没想到苏婉婉会说这些。
“夫君,夫妻一体你不知道吗?以后要是腿再疼,你一定要告诉我,记住了吗?”
“记住了。”裴长风的声音很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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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灵山的手掌很疼,疼得他死去活来的,又想到自己无望的仕途,他的心里更疼。
“儿啊,你说怎么过了这么多天了,宋公子还没让人来接你妹妹?”吴三娘扶着腰在门口观望,她这段时间是盼星星盼月亮,就等着周婵月做姨娘以后自己也能跟着享福呢。
“他不会来了。”周灵山脸色阴沉,宋明相当于是花了二十两银子买了周禅月一天一夜。
“怎么不来了?”吴三娘拍着腿大叫,“这不来了可怎么行啊,你妹都是他的人了,他要是不来接,那你妹妹这清清白白的身子不就糟蹋了吗?”
屋内的周禅月听见这句话,开始又是打又是砸,然后大哭了起来。
周灵山被烦得不行,捂住耳朵,“之前崔院外不是想娶她?”
“可、可你妹妹身子不清白了啊,别说崔员外家大业大的,就算是要饭的都不娶这样的女人。”
“多得是办法糊弄过去,”周灵山目光阴翳,喝了一口浊酒,“娘你想想办法就是了。”
“是是,”吴三娘呢喃,“我得想想办法。”
周禅月的身子可以糊弄,但是周灵山的手……
一想到自己被砍断了半个手掌,他就恨,恨不能把裴长风碎尸万段。
裴长风就是一个瘸子,他的人生已经毁了,还要来毁了周灵山的。
周灵山站起身来,“娘,我出去一下。”
吴三娘追问,“你还养着伤呢,你这是要去哪啊?”
“对,我还在养伤,”周灵山看向吴三娘,“娘,有件事你去帮我办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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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定主意要教学生了,裴长风亲自去找村长说了这件事,村长很是欣慰,“是啊,你是秀才,能为我们村培养不少的人才呢,那你束修准备怎么收呢?”
“村里人生活不易,我看别的地方收五钱一个月,我收三钱就行了。”
读书贵,不仅是笔墨纸砚,还有在私塾或者学院读书都贵。
“三钱?”村长惊疑,“当真只收三钱?”
“是,”裴长风自己受过拿不出钱交束修的苦,不想更多的人和自己一样,“三钱就够了,劳烦村长告知大家,若有孩子想来读书,在明日辰时来我家报名登记便可。”
“好好,好啊!”
对于裴长风要开私塾教孩子读书的事情村里人没有一丁点儿异议,又听说束修比别的私塾低得多,都上赶着想送孩子去,但裴长风只收八个孩子。
他们家里院小,孩子收多了不好,还会影响效率。
次日一早,苏婉婉刚打开门,就已经有人在排队了。
第一个来的就是村长家的两个孙子,村长笑呵呵的,“长风家媳妇,我家这两个孙子调皮,你可帮忙看着点。”
说完,村长递过来五钱银子和一贯铜板。
苏婉婉拿称称了,笑的比花还漂亮,“您放心,我这人最喜欢小孩了,孩子来了咱们家读书只管放心。”
她收钱,裴长风负责登记还有告知需要购买的物品等。
第八个学生是自己一个人来的,并没有长辈陪同。
苏婉婉看这孩子眼生,不由得问,“小孩儿,你是哪家的?你家大人呢?”
那孩子支吾了一下,倒是后面的人先回答了,“他是孤儿,被村头的裴老头收养了,我们都喊他裴钱。”
“赔钱?”苏婉婉嘀咕,“怎么起了这么个名字。”
裴钱小心地把三贯钱递过去,“秀才夫人,这是束修,我想读书学写字,你就收了我吧。”
有学生想来读书,苏婉婉和裴长风自然是没有不收的道理。
只是这孩子的钱看着来的太辛苦,苏婉婉不忍心。
她转头看裴长风,裴长风点了点头,她才把钱收下,“好孩子,你去裴秀才那里登记吧。”
见是赔钱占了最后一个名额,村里其他人都有些不高兴,不过也就嘟囔了两声,毕竟这小子能读多久都说不定呢,下个月他们再来,就有位置了。
收完钱,整理好东西,苏婉婉和裴长风就准备进屋了。
关院门时,苏婉婉见裴钱站在墙角,她不由得招了招手,“小孩儿,你怎么还不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