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兄中箭,元远此时已顾不得许多,几步飞身上了了望塔,一把将皇兄拽到身后,紧随他身后上了了望塔的楚王随身护卫以身为墙持盾护主,立刻护着陛下和楚王元远亦步亦趋,撤回北岸主帅营帐。
韦宗义的军营成功分散了北元大军注意力,元拯不得不暂停攻城,将兵力放在一箭之地的南萧援军身上。
韦宗义营垒的壕沟与鹿角栅栏使强悍的北元军无法轻易到达到近身肉搏,优势难以发挥。如此每日数次激战,连战两日南萧营垒毫无退意,北元大军的铁骑也占不到便宜。
晋王元拯脾气越发狂躁,不甘示弱的连日连夜猛攻猛打,却毫无效果。
此时南萧垫后的曹睿也效仿韦宗义的方法,征集二千死士登陆北元的北岸军营,命他的副将赵冲带领南萧军如法炮制结营为垒,不断骚扰和破坏北元粮草供应的队伍。杨若琨虽受了伤,也不顾伤势亲自上马率领北元军拒敌。
只可惜,此时北元大军距离出征已近十个月,师老兵疲,战力、斗志都已被磨掉了大半,况且还有很大一部分兵将是元超沿路接受的各路藩王增兵,根本无心勇猛战斗。
然而曹睿麾下的大军则是刚刚从都城建康而来的御用禁军,器甲精锐、士气正旺,两军交战任凭北元大军如何强悍,一时也拿南萧军无奈。
韦宗义瞅准时机,趁两军交战的混乱时刻,派人从水底潜入淮离城支援,顾昌勇得知援军已至,大呼:
“援军到了,我们的城守住了!”
顿时淮离守军士气大振,淮离城内外更加有了信心,虽此时的淮离城已是千疮百孔、几乎弹尽粮绝,可北元攻城也已是毫无可能。
韦宗义趁热打铁,挑选体格、水性俱佳的兵士一百名,以竹筒灌满火油,每人携带数个捆绑在腰间,夜间潜水到北元“朝阳洲”上搭建的浮桥下,将竹筒里的火油浇到浮桥之上点燃,连通淮水南北的浮桥瞬间成为一座火桥……
几万尚在淮水南岸的北元大军,顿时慌乱无状,元拯气急交加,上马欲同韦宗义决一死战,随行护卫见状知道大势已去,不能再让晋王有失,不顾元拯要冲到南萧军营去拼命,强行将晋王击昏,几十人护着晋王驰马飞奔冲过已烈火熊熊的浮桥,在浮桥完全陷入火海之前回到了淮水北岸。
南岸兵将骑兵尚有一些赶在浮桥塌陷之前过了桥,很多兵士或在火海中为不被烧死跳入淮水中被急流冲走、或在浮桥坠落淮水时一同被卷入水中沉入河底、再有就是宁死不降在南岸拼到流尽最后一滴血英勇就义的,还有一大半成为了南萧的俘虏……
北岸军营也不太平!
曹睿大军斗志昂扬、战力正强,北元大军兵倒将疲,伤病严重斗志已衰!元远麾下楚王军虽尚能与南萧曹睿抵挡一时,可元超中箭,元远的注意力全在皇兄的安危身上,部下诸将亦不知此种境地,坚持的结果还有什么意义?
元远知道,此战已再无回转的可能,为今之计必须迅速撤军到安全的地方,先保证陛下身体安然无恙再做安排!
元远急命大军分几路撤兵,杨若琨、元拯各率所部向北急退,元远亲率三千精骑护驾向寿阳方向急退!
饶是平日训练有素,大军仍被一路追杀一天一夜,直退到寿阳城外二十里外的楚王军驻营才稳住了阵脚,过程中也是疲弱伤病、跌跌撞撞,真的惨不忍睹!
可狼狈撤军却不是最大的麻烦!
那穿透元超的箭虽贯穿他左边肩胛骨,但拔箭的痛苦反而不是最大的。当箭头切断,箭杆儿抽出的瞬间,元超痛呼一声昏厥过去!
元远和军医的脸都煞白如纸、冷汗淋漓,御医忙察看陛下情况,确定只是昏过去,又忙着检查处理伤口,细看之下不禁惊呼出声,
“箭头有毒!”
“什么?”元远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儿,一步跨到御医身旁,接过那箭头仔细观看,
“御医,你确定?怎么可能,那么多箭,怎可能这么巧陛下中的是毒箭?”
“殿下,事关陛下,微臣怎敢胡言乱语!
好在此箭的箭头穿透了肩胛,毒液是附着在箭头上的,毒素只在穿过陛下肩胛时驻留了少许在体内,否则,毒液早已见血封喉,陛下根本等不到现在就已性命危矣了!”
元远听了御医所言倒吸一口凉气心中惊惧,不敢有丝毫耽搁,忙令御医为陛下解毒!
见御医忙着为元超清洗伤口,元远急道:
“御医,不是应该先给陛下用解毒药吗?”
“殿下,解毒药需根据所中之毒调配,微臣先给陛下清洗伤口,只望能尽量多的清除侵入体内的毒素……”
“我军中军医处有王妃调配的万能解毒丸,先给陛下服用护住心脉再说!”
说着,元远掀帐帘吩咐外面守候的长庆和长喜,二人知道轻重,长喜动作快,飞身上马去取药!
不多时,楚王军随军军医到来,迅速取出“百毒灵”交给御医让给陛下服用。
“楚王殿下,请恕微臣不敬,不知这'百毒灵'是何功效?”
御医身家性命都系于陛下安危,虽然此时时间紧迫,可入口的东西也不敢随便给陛下用,
“能否等微臣为陛下测过所中之毒为何,再酌情用药!”
“御医放心,这'百毒灵'是楚王妃亲自调制的,也是昙花谷神医针对各种常见毒最常用的万能解毒丸。即便所中之毒超出能解范围,也能缓解毒性发作,争取时间寻找最有效的解药!”
楚王军军医为御医详细解释了“百毒灵”的功效,见御医还有些犹豫,元远心里着急,对御医道:
“你尽管给陛下服用,有什么后果,自有本王一力承担便是!你这么婆婆妈妈的,耽误了陛下的伤情你才担待不起!”
御医听楚王如此说,才敢取了药丸给陛下服了,军医又请御医为陛下施针护住了心脉,之后马上开始验毒。必要确认了箭头毒素为何,才能最后确定“百毒灵”是否对症!
“百毒灵”原本可解百毒,但有一个弊端,因可解百毒所以只针对日常意外所中常见之毒,若是用毒之人刻意炮制的特殊毒素,比如几种毒素掺杂起来,毒性便会倍增,这“百毒灵”的功效便不够了,最多能缓解毒发,拖延些许时间!
那箭头上的毒,果然不是随便用来闹着玩儿的!
军前御医确实能力不凡,很快查出了箭头之毒的名堂,但却不能分辨更不懂解!这般变态奇毒之术,能解决问题的唯有神医华宁及门下高徒,当下最好找的便只有楚王妃了!
……
楚王妃杨若筠,自元远随驾出征,并没有在洛城侯府停留,不几日便出发回了义阳!因她知道,洛城距离湘离太远,元远传战报给自己会不方便,更重要的是,南北大军一旦交手开战,伤员救治消耗伤药就会猛增,平日无战不可能大量储备伤药,除非战况突发,否则都会在开战之前才大量备制!
这次攻打淮离,必定是一场苦战,二哥哥杨若琨也随驾出了征,若筠又怎能不回义阳为他们做好后方伤药的支援。
裴诗瑶先前已主动回了洛城楚王府居住,元远担心自己不在她又做出对若筠不利的事情,可一日没有抓到裴诗瑶的把柄,自己就没有处置或摆脱她理由,毕竟她还是自己名正言顺的侧妃!想着自己竟拿不出手段保护若筠,元远甚至想让裴诗瑶继续留在尚书府,心里希望她永远都别回来才好。
如此这般,裴诗瑶带着吴嬷嬷和紫薇便随着王妃杨若筠一起回了义阳楚王府!
回程的路上,若筠心中顾虑的都是元远在前线战场的情况,根本没心思考虑如何收拾裴诗瑶,可芷茹和芷舒却不这么想,
“小姐,为什么不按着殿下的意思,就让裴侧妃留在洛城尚书府?带她回府,还得天天提防着她,若她再用恶毒手段害您,咱们哪有精力防她呀,这太危险了!”
芷舒对小姐从来都是直来直去、不藏不掖,
“既然一时收拾不了她,索性让她离咱们远一点也好啊!”
若筠听了芷舒的话,抿嘴一笑,看她一眼转脸对芷茹道:
“听听,芷舒姐姐为咱们想的多周到,连裴侧妃的去处都一并安排好了。”
芷茹虽知芷舒说的是气话,何况她说了不算,只是她知道芷舒说的都是心里话,
“可是,芷舒说的也不是没有道理啊!
小姐,虽然殿下没有证据就没有名正言顺的理由把她怎么样,可她干的那些事可都是恶毒至极,一心要小姐命的。”
芷茹也忍不住接着芷舒的话表达心中的担忧,
“不是说明枪易挡,暗箭难防吗?咱们以前不知道,被她害的小姐险些没了命,还失了小殿下……”
若筠听到这里原本带着笑意的眼睛忽然变得暗沉又忧郁,芷舒一把按住芷茹,打断了芷茹的话头。芷茹也意识到自己一时口不择言,又触动了小姐的伤心处,马上停了口自责的低下了头,
“小姐,对不起,我不该挑起小姐伤心事,我真是该死!”
若筠此时已迅速从刚才的失落中回过神来,轻声安慰芷茹和芷舒,
“没事,芷茹你不用自责,我知道你们是为我好,都是因为关心我才会担心。”
若筠说着坐直身子,还特意让身体保持的更挺拔,口气中也充满了信心和力量,
“放心,我和殿下已经商量好了!既然她敢跟咱们回去,就给她一次改过自新的机会。
若她以后安分守己,老老实实在府里待着,不再打坏主意,就留着她在府里,不难为她!”
“什么,小姐,殿下是什么意思?她都那么害您了,殿下还愿意留她在身边?”
芷舒又急了,
“难道真的因为她长得妖艳?还是她争宠撒娇的本事男人都喜欢,殿下也舍不得呀?”
“芷舒,你在胡说些什么呀,快别瞎说了!小姐,你别生气,芷舒就是口无遮拦,您罚她今天闭嘴,不准再瞎说了!”
“你们不用担心,这其实并不能算是殿下的意思,而是我的想法!”
若筠看着小姐儿俩着急忙慌的反对她说对待裴诗瑶的态度,怎不知她们不能接受的原因,
“我恨她!她害我,我还能找理由原谅她,可她害死我的孩子,我是绝对不能原谅她的!
只是,她害我是私仇,可现在我们有比报私仇更重要的事要做,她的事就先不能放到当前了。
殿下的处境与我们不同,殿下知道了她做过的那些事恨不能杀了她,可处置她没有拿得出手的证据就是师出无名,到时候楚王府的家事就会变成了朝堂上朝臣之间的问题。
殿下要做的事、要保护的人不只是为我一个人,楚王府里的家事,还是由我这个王妃来处置才合适!你们明白吗?
所以,相信我,不是不报,时候未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