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风在檐角铜铃间穿梭,卷起满地星砂打在浣星殿朱漆门上。林挽月刚将母亲的碎盘残片浸入逆香液,便见七八个玄色影卫踏雪而来,为首老太监展开明黄卷轴:「钦天监急令,着浣星殿修星女林挽月,即刻入紫微阁修补帝星盘。」
殿内修星女们的窃窃私语骤然消失。按照修星女制度,低阶修星女严禁接触贵人以上的命盘,更何况是象征王朝根基的帝星盘。林挽月捏紧素布的指尖泛白,昨夜命盘渗血的异象还在掌心发烫,此刻脖颈的月牙星纹突然灼痛 —— 那是天煞血与星盘共振的征兆。
穿过璇玑宫时,第三根星柱的阴影恰好笼罩去路。林挽月垂眸整理袖口,余光扫过柱基星砂:银白砂粒中混着细碎金粉,与昨日「破碎星」命盘里的香灰如出一辙。她的呼吸顿了顿,母亲临终前反复叮嘱的「璇玑宫星砂」,此刻正以诡异的规律排列,隐隐勾勒出双生盘的轮廓。
紫微阁外,金甲卫的验星石在她掌心泛起幽蓝光芒,却在触及袖中碎盘时诡异地暗了一瞬。「无命之手?」为首将领皱眉,验星石的异常让他握剑的手紧了紧。林挽月知道,这是天煞体质在作祟 —— 她本应是「无本命星」的天煞孤星,验星石的紊乱,恰恰印证了钦天监调令里「无命之手平衡帝星」的古怪理由。
殿内龙涎香浓得令人窒息,皇帝斜倚蟠龙榻,腰间帝星玉佩泛着暗红血光。「修星女可知,帝星盘已三月不稳?」他指尖划过紫檀木匣,裂痕密布的星盘透出刺骨寒意,「钦天监说,唯有煞星命盘的修星女,方能以煞气压躁。」
林挽月心中一沉。所谓「煞星命盘」,正是修星女制度对天煞孤星的隐晦称呼。她终于明白,这次破例调令并非偶然 —— 皇帝分明是想试探她的天煞血,能否成为稳定帝星的活祭。当逆香布触碰到星盘裂痕时,她浑身血液仿佛被抽离般发冷:那些裂痕深处,竟嵌着与昨日相同的金缕香香灰,更有暗红结晶闪烁,正是蚀星粉与星砂融合的特征。
「发什么呆?」皇帝的声音陡然冷下来。林挽月刚要动作,殿外突然传来瓷器碎裂声。她借机转头,只见贤妃的贴身香侍正跪在廊下,袖中滑落的青瓷瓶里,黑色粉末正簌簌落入修补材料的铜盆。那粉末在雪光下泛着紫芒,正是高阶修星女才知晓的蚀星粉 —— 能无声侵蚀命星轨迹的剧毒。
修补过程比想象更凶险。当逆香布擦过星盘核心,母亲的碎盘突然在袖中发烫,与帝星盘产生蜂鸣共振。裂痕中竟浮现出模糊画面:年轻的皇帝手持刻刀,在襁褓婴儿的哭声中剜取命星。林挽月猛地咬住舌尖,用痛感压下显影能力 —— 此刻暴露触碰显影,必死无疑。
「砰!」殿门突然被撞开。贤妃的香侍捧着染血的星盘闯入,指尖颤抖:「陛下!林修星女在材料里下蚀星粉,淑妃娘娘的命盘……」话未说完,星盘在她手中崩裂,飞溅的碎片上清晰印着林挽月的指纹,而那些指纹周围,蚀星粉正发出滋滋的腐蚀声。
皇帝的目光扫过她苍白的脸,落在她袖口露出的碎盘残片上。当他弯腰捡起时,帝星玉佩与残片同时发出尖啸,玉佩表面竟浮现出与残片相同的断星纹路 —— 那是前太子党特有的印记。「原来如此……」皇帝忽然冷笑,「带下去。敢碰帝星盘的煞星,本宫倒要看看,你的血是不是真能逆命。」
被拖出紫微阁时,林挽月望向璇玑宫方向。第三根星柱的星砂在暮色中流转,隐隐组成「承焕」二字 —— 萧承煜孪生兄弟的名字,正是母亲碎盘上模糊的刻痕。而贤妃寝殿飘出的黑烟里,她分明看见香侍正将自己的修星工具浸入蚀星粉溶液,那些沾着她指纹的素布,即将成为嫁祸的铁证。
雪越下越大,慎刑司的铁门在身后轰然闭合。林挽月蜷缩在冰冷的石板上,袖中碎盘的热度越来越灼人。她忽然想起,验星石暗下去的瞬间,皇帝眼中闪过的不是愤怒,而是恐惧 —— 那是知晓天煞血真正力量的恐惧。当远处传来刑具碰撞的声响时,她的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石缝,忽然触到一道刻痕,那是前修星女用指甲留下的血字:「双生盘成,星核泣血」。
慎刑司的烛火在铁窗上投下晃动的影子,林挽月盯着石墙上的血字,突然听见头顶传来瓦片轻响。那是只有修星女才能分辨的、星盘共振时的蜂鸣 —— 有人正用星言术传递信息。她屏住呼吸,掌心的碎盘残片突然亮起微光,在地面投出一行血字:「子夜三刻,断星纹砖下有密道」。
潮湿的石壁上,水滴沿着月牙形星纹缓缓滑落。林挽月握紧碎盘,终于明白,从接触帝星盘的那一刻起,她便不再是任人摆布的棋子。贤妃的嫁祸、皇帝的试探、璇玑宫的星砂密码,所有线索都指向二十年前的那场血案 —— 而她的天煞血,正是解开这盘死局的关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