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沉沉,b市初冬的风裹着冷意掠过街巷,城市的霓虹灯闪烁不定,如同人心,忽明忽暗。
沈君泽坐在车里,手搭在方向盘上,手机屏幕黑着,一条新短信也没有。
他刚从医院出来,脚步沉重如铅,仿佛一身伤口,连风吹都疼。
李雪菲最后那句“你不用说了,就当你没来过这间病房”仍回荡在他耳边,反复、清晰、刀刀见血。
她没哭。
她甚至没有愤怒。
可那种绝对的平静,比任何尖锐的情绪都更加致命。
她是真的,不再期待他了。
他回到沈家老宅。
不是公司,不是酒店,而是他和李雪菲曾一起住过的地方。
推门而入,玄关灯自动亮起,映出屋内整洁却冷清的陈设。
客厅茶几上还摆着一个被擦拭得干干净净的玻璃花瓶,里面空无一物。
李雪菲离开前最后一次收拾了这个家,像是她人生最后一次为某段情感收尾。
他脱下外套,随手丢在沙发上,走进厨房,拉开冰箱——一如既往空荡。
他想起她曾经笑着念叨:“你这冰箱就是个装饰品,连泡面都懒得放。”
他当时不屑一顾:“我不需要。”
现在,他看着那片冷光里空落落的层架,忽然觉得荒唐。
——原来没有她的地方,他真的什么都不会需要。
他走回走廊,坐在那段曾经她最喜欢靠着读文件的台阶上,点燃一根烟。
烟火在黑夜里亮起一点光,风却吹得灰烬四散。
沈君泽抽得很慢,每一口像是把自己肺里的悔恨一点点吐出来。
他记得她第一次站在这里看家装图纸时,认真地画下客厅与卧室分区的建议:“我不喜欢家里太冷。”
那时他没听进去,还调笑她:“总裁太太还想亲自监工?”
她笑得无奈:“你有的是钱,我只有认真。”
那句话,如今像一道巴掌狠狠扇在他脸上。
她一直在认真,认真爱他,认真保护孩子,认真活出尊严。
而他,一开始就不配拥有她的认真。
他以为他只要站在高位,只要能替她做主,就能护她周全。
可她从未要他保护,她只希望有人能平视她,和她并肩。
而他,始终高高在上,直到她转身离开,他才发现——她比他站得还高,只是从不俯视。
风越来越大。
他坐在走廊上,头靠在冰冷墙面上,一支接一支抽烟,直到地上满是烟蒂。
凌晨三点,他给自己倒了一杯酒,一滴未饮,只放在指尖发烫。
他看着那杯琥珀色的液体,恍惚觉得那像她的眼睛。
温柔,通透,却再也不能为他闪亮一秒。
清晨五点,天边泛起鱼肚白。
沈君泽还坐在那处走廊,整个人像雕像般沉寂。
他的发丝凌乱,眼圈青黑,手上香烟早已燃尽,唯有他掌心贴着的那只手——仿佛仍残存她曾握过的余温。
他忽然低声开口,哑哑地说了一句话:
“我坐在这里,想了一夜。”
“我终于知道了……”
“这个家,不是空了。”
“是我,把她从这家里,亲手送走了。”
太阳终于升起,光透过窗落在他苍白的脸上。
他闭着眼,轻轻说:
“李雪菲。”
“你现在不要我没关系。”
“但只要你还在这个世界上,我就还有资格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