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这句为你好,沈玉瓷无奈地笑了。
“你连人是什么东西都没搞明白,就妄图谈论为我好?”
“什么?”
“你不会明白的,你也操控不了我。”
沈玉瓷在触碰到银丝的那一瞬间猛然明白过来。
季霖知晓所有人的过往,也深知每一个人的痛苦。
重现痛苦,再以救世主的身份降临,如此做派,还真是老套。
“怎么可能?!”
数不清的丝线将沈玉瓷包裹,上辈子被迫害的痛苦再现,却始终无法入侵,更无法做到操控。
当季霖发现这一点的时候,终于意识到不妙。
“你错了,一个人不可能一直沉溺过往的痛苦里,当我努力做个尽责的天机楼主的时候,苍生早已将我的心阔宽,现在我们是平等的。”
“不可能!你若是真的心怀苍生,早该痛不欲生了!”
沈玉瓷看着季霖难以理解的神情,面上一片平静。
“心怀苍生并非要承受苍生因果,万物归于万物,本我归为本我。”
“你沉溺了,陷入了执着里,无法解脱,所以只好将苦痛散播出去,祸乱世间。”
因为接受了重生,沈玉瓷理所当然接受任何光怪陆离的现象。
像是说中了心事般,季霖再次发出尖锐的鸣叫。
沈玉瓷剥开牵扯着她身躯的银丝,朝皇宫方向行去。
身后,围绕着季霖的那团黑雾已经淡了许多,依稀能看到她瘦骨嶙峋的背影。
与此同时,被众人护着的皇上猛然昏迷,周围对峙的人瞬间陷入混乱。
“有意思。”谢权舔了舔嘴角的鲜血,似乎第一次正眼看自己的弟弟。
谢危撑着长剑没有倒下,看着从废墟里走出来的身影。
东宫火药炸响之时,本该死在东宫的太子谢景安然无恙地走了出来,那双炼丹的手,头一回拿起了刀。
从未习过武的太子谢景竟然杀出了一条血路,打着救驾的名义讨伐叛贼。
“我老早就想和大哥打一架了,没想到如今还有这种机会。”
谢权笑眯眯着,抹了抹脸上的刀伤,摇着扇子朝谢景跃去。
扇子里飞出无数刀刃,朝着太子谢景个个死角袭击。
受了伤的谢危一扫之前的懒散,他瞳孔里的银色丝线瞬间断开,他忽而大喊道:“停手——!”
但是已经晚了。
谢权仍旧笑眯眯着,但在下一秒表情瞬间僵硬。
本该避开攻击的谢景就那样呆呆站在原地,一百零八片刀刃将他四分五裂。
沈玉瓷赶到的时候,远远地看到太子谢景被击杀的瞬间。
自从开战以来一直跟着谢权的月泉谨捏着长鞭,面上展开了笑意,第一个高呼出声。
“恭贺二皇子登基——!”
宦官们个个都傻了眼,只好从众的跟着呼喊起来,拥谢权为王。
老皇帝驾崩,太子也殒命。
对权力毫无兴致的谢权,成了大周国的新王。
沈玉瓷和谢危汇合后,悄无声息离开了皇宫。
“怎么没有发召集令?”
马车里,沈玉瓷替谢危包扎伤口的时候,发现她扔给他的信还揣在兜里。
唯一的好消息是饮鸠酒还残留不少,谢危身上的伤口恢复个一夜就好得差不多了。
“那是留给你保命的。”谢危视线落在沈玉瓷的左臂,眉头一蹙,“你受伤了。”
“已经没有流血了,我恢复力还是比一般人强些的。”
沈玉瓷疲惫地靠在马车上,“青岩替我挡了侯府的人,恐怕......”
“他们自有自己的逃生手段,不会有事的。”
京城重建需要些时日,原先从兵器制造谷救出来的上百位百姓也一并接入了京城,一同重建。
大战之后,无端受牵连的北狄将仇记在了侯府身上。
西夏本来就和谢权有合作,先前西夏本有从内部瓦解大周的心思,但经此动乱后,决意和大周暂时和平共处。
耗时三个月,京城才彻底重建完毕,冬日也接踵而至。
先前侯府嫁祸沈家和北狄有染,老侯爷多次提及,但都没有回应。
短暂的平静之后,一道圣旨将谢危派去镇守北部,提防北狄的复仇。
如今天工绣已经有八百位绣娘,临别之际,沈玉瓷带着若干绣娘给谢危送行。
“如今青砚在西夏那边已然稳固了势力,若此去北部有机会,或许在部落里建立新的形式的天机楼。”
即使是临别前夕,谢危仍然想的是如何给沈玉瓷留更多的后路。
沈玉瓷看着他,本该感动的心始终波澜不惊。
她觉得有些过意不去,又不愿敷衍,只好盯着他,郑重道:“一路保重。”
谢危本已离开,又下了马,回到沈玉瓷跟前,伸出了手。
“此番一别,恐难再见阿瓷的天工绣,权当留个念想也好。”
沈玉瓷手一顿,她沉默片刻,示意春桃将手中的箱子递了过来。
“那便送殿下一身冬衣吧。”
“如此,便心安了。”
谢危接过箱子,盯着沈玉瓷露出了个和煦的笑,继而转身上马,彻底没入了雪中。
大雪纷飞的冬至,沈雁回和严氏难得来了一趟京城,陪沈玉瓷和绣娘们一起过冬。
“赵公子,你怎么不跟着顾婉儿一同去宫中,她现在可是怀着当今圣上的龙种。”
春桃不知道从哪里听来的流言,凑到默默吃饭的赵寒松身旁听八卦。
京城的消息没有墙,季明渊对外的传闻本就是一直昏迷在府上,需要下人喂食。
但偏偏这种时候,顾婉儿又因制造火药和谢权多次私下会见,明人眼都看着,口舌自然来了。
前些日子,顾婉儿被接入宫中,听说宫里还住着西夏的大公主月泉谨。
自从京城大乱之后,赵寒松愈发沉默了。
时不时盯着考科举的书发呆,冬至夜里,他一个人躲到角落里喝酒。
即使周围有很多日,但沈玉瓷心中仍然空落落的,她一个人出来散心,正好碰上了喝醉酒的赵寒松。
“沈掌柜。”
“怎么一个人躲在这里喝酒?”
沈玉瓷蹲下,借着月光才看清他手里拿着的是四书五经。
“三殿下这一走,怕是把当初给我的承诺给忘记了。”
“什么承诺?”
“丽娘啊,我的爱人,死在了冰冷的天香楼,偏偏那天香楼的主事人成了当今天子,我如今考这科举究竟有什么意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