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青蝉握着竹扫帚的手突然顿住。藏书阁三层的琉璃瓦在暮色里泛着血光,檐角铜铃无风自动。他望着青石砖上扭曲的阴影,喉间不自觉地哼起那首刻在骨髓里的歌谣:\"月照建木三千年,灵蝶栖在琥珀边...\"
砖缝间渗出淡金色的汁液,粘稠如蜜。
\"当啷——\"
铜铃坠落的声音惊得陆青蝉后退半步。他看见自己扫过的地面正在龟裂,那些陈年积灰如同活物般蠕动,拼凑成古老的星图。当最后一句\"九重天门开复关\"脱口而出的刹那,整座藏书阁突然发出龙吟般的震颤。
\"怎么回事?\"
林渊撞开摇摇欲坠的木门时,正看见无数玉简从书架飞旋而起。陆青蝉被笼罩在淡青色光晕里,发梢沾满细碎的金色结晶,脚下浮现的星图正与穹顶二十八宿遥相呼应。
\"快出去!\"陆青蝉嗓音发颤,脖颈绷带渗出血迹。他手中的扫帚不知何时化作碧玉短杖,杖头雕刻的灵蝶双目突然亮起红光,地面轰然塌陷。林渊抓住窗棂的手指深深嵌入木料,无渊之瞳不受控制地开启。在层层崩落的砖石下方,他望见青铜浇筑的密室穹顶——九条锁链悬吊着水晶棺椁,棺中沉眠的身影竟与祠堂壁画上的初代人皇一模一样。
\"林家祖训...宁为凡尘客...\"陆青蝉突然跪倒在地,瞳孔倒映着疯狂流转的星芒。他脖颈绷带寸寸断裂,露出狰狞的时空裂痕:\"不做登天梯!\"最后五个字化作实质的音波,震碎了扑面而来的青铜碎块。林渊感觉怀中某物发烫,那枚自幼佩戴的残缺玉佩竟与棺椁产生共鸣,在虚空中投射出半阙血色剑诀。
\"原来在这里。\"
幽冷的声音从阴影中传来,星相师长袍无风自动。幽寰手中的万象晷指向水晶棺椁,晷面浮现出密密麻麻的坐标:\"难怪百万年来无人寻得初代人皇遗蜕,竟是用古灵族秘术藏匿在时间褶皱里。\"陆青蝉突然发出痛苦的尖啸。他手中玉杖迸射青光,藏书阁地面浮现巨大年轮纹路——这正是建木残根特有的灵脉走向。幽寰轻笑一声抛出万象晷,青铜密室的时空突然开始逆流。
\"小心!\"
林渊抓住陆青蝉翻滚避开时空乱流,身后三排书架瞬间化作齑粉。无渊之瞳清晰看到万千记忆触须正从幽寰袖中伸出,那些半透明的触须尖端闪烁着不同时代的画面。
\"别看他眼睛!\"陆青蝉突然用染血的手指在林渊掌心画符,\"这是古灵族的溯光印,能暂时...\"话未说完,整座密室突然被琥珀色液体淹没。水晶棺椁在粘稠液体中缓缓开启,初代人皇的佩剑竟发出跨越三十万年的剑鸣。幽寰脸色骤变,万象晷表面突然裂开蛛网般的纹路。
\"原来你才是钥匙。\"他死死盯着陆青蝉脖颈的时空裂痕,触须疯狂舞动:\"那就请圣子殿下,为我们打开...\"剑光斩落时带着苍茫道韵,林天阙的身影出现在残破的穹顶之上,准帝威压令时空乱流都为之一滞。他手中锈迹斑斑的柴刀劈在万象晷中央,竟发出黄钟大吕般的轰鸣。
\"滚出林家祖地!\"
幽寰的身形如水波消散,笑声却在每个人识海回荡:\"葬世大阵已启,九重星环开始坍缩...你们的挣扎不过是...\"余音被突然合拢的地面切断。林渊扶起昏迷的陆青蝉时,发现他手中紧攥着半片青铜残简。简上蚀刻着陌生的文字,却在无渊之瞳注视下化作洪流涌入神识——竟是《圣体涅盘经》缺失的上半卷!
阁外忽然传来一阵嘈杂的人声,仿佛整个世界都被这突如其来的喧闹所惊扰。在这嘈杂声中,三长老的怒吼声如同一道惊雷,穿透夜幕,震耳欲聋:“方才的地动定是那圣体引发!这等灾星,早该……”
然而,他的话还未说完,一道寒光骤然闪过,如同夜空中的流星划过。只见林天阙的柴刀如闪电般疾驰而出,直直地插在了门槛之上,刀柄犹在微微震颤,仿佛在诉说着主人的愤怒与不甘。
月光如水,洒在林天阙的身上,照亮了他那原本乌黑的鬓角,然而此刻,那里却突然多出了几缕白发,在月光的映照下显得格外刺眼。他的双眼凝视着那把柴刀,瞳孔深处,准帝道纹若隐若现,明灭不定,仿佛在压抑着某种即将喷涌而出的力量。
与此同时,陆青蝉在这一刹那间猛然惊醒。他的手指沾满了鲜血,在地面上慌乱地画出一幅残缺不全的星图,口中喃喃道:“七日后……月入鬼宿……”话音未落,他便剧烈地咳嗽起来,每一声咳嗽都像是要将他的肺腑咳出来一般。在彻底昏厥前,陆青蝉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吐出了一句警示:“他们要唤醒……建木根须里的……”话未说完,他的身体便像断了线的木偶一般,软绵绵地倒在了地上。
夜风卷着童谣的余韵掠过祖祠,无人看见祠堂壁画上的人皇像,眼角缓缓渗出一滴血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