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阵!\"李当归高喊。
三百轻骑立刻分成七组,每组的长矛都指向不同巨人的关节——这是他们反复演练的\"屠龙阵\"。
后战突然捶打胸膛,青铜胸甲\"砰\"地炸裂,露出布满鳞片的躯体。
他抓起燃烧的骸骨掷向宁芙,却在半空被一道冰蓝剑气劈碎。
火星四溅中,宁芙的剑穗突然无风自动,冰玉坠子映出她冷峻的侧脸——寒螭剑纹已蔓延至她的眼角。
\"你的招式,\"她旋身避开毒蛇扑咬,剑尖在巨人肘窝一点即退,\"和你兄长一样蠢。\"
后战暴怒的追击突然僵住——被剑点过的关节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结冰。
宁芙等的就是这一刻,她踏着巨人冻结的手臂跃起,寒螭剑直取那只蛇瞳。
\"噗!\"
剑锋入肉的闷响被爆炸声掩盖。
蛇窟深处突然传出连绵不断的爆裂,某个轻骑兴奋地大喊:\"烧到毒囊了!\"
宁芙与后战的厮杀已至白热。
巨人被寒螭剑气冻住半边身子,却突然咬断自己手腕。
血瀑喷洒的瞬间,那些血液化作无数小蛇,嘶叫着扑向宁芙面门。
\"将军小心!\"
宁芙急退,冰蓝剑纹瞬间被染成暗紫。
后战狂笑着抡起半截骨刀:\"不过如——\"
话音戛然而止。
宁芙的剑不知何时已脱手飞出,在空中分出数道幻影,剑阵直冲巨人。
\"你的命...\"她步步逼近被剑阵禁锢的巨人,\"到此为止。\"
最后一道剑光闪过时,宁芙持剑插进巨人眼眶,寒冰顺着眼球脉络瞬间冻结了整个头颅。
当她抽手时,带出的不是脑浆,而是一颗鸡蛋大的琥珀——里面封着条微型双头蛇。
\"般度族的本命蛊。\"她将琥珀扔到地上。
李当归的矛尖第一次刺中巨人膝盖时,只感觉双手微微颤动,这是他第一次面对这种怪物。
老赵教的保命第一式\"滚地龙\"立刻派上用场——他借着巨人吃痛踉跄的瞬间,一个侧翻躲过横扫而来的石锤。
锤风刮得他耳根生疼,后背重重撞在燃烧的骸骨堆上,火星子溅了满身。
\"攻膻中!\"宁芙的剑诀在脑海中炸响。
李当归下意识挺矛直刺,却见巨人胸口鳞甲\"咔\"地闭合,矛尖擦出一串火花。
\"他娘的!\"他骂了句老兵油子们常挂嘴边的话,双腿猛地蹬地,使出老赵教的第二式\"倒挂鞭\"。
身体后仰的刹那,石锤贴着他鼻尖掠过,带起的风压刮得脸颊生疼。
矛杆顺势抽在巨人脚踝——那里有道旧伤,是刚才火箭留下的焦痕。
巨人嚎叫着单膝跪地,独眼里腾起毒火。
李当归正要补刀,忽然瞥见左侧黑影压来——另一个巨人抡着狼牙棒朝他天灵盖砸下!
生死关头,宁芙教的\"寒螭回首\"自然流转。
他弃矛旋身,剑鞘在腰间划出半弧,\"铛\"地架住狼牙棒。
精钢打造的剑鞘当即凹下一块,震得他虎口迸裂,却也借力飘出三丈远。
\"第三式!\"他想起老赵唾沫横飞比划的样子,\"逃命要像发情的野狗!\"
李当归连滚带爬扑向燃烧的骸骨堆,热浪灼得眉毛卷曲。
追击的巨人刚踏入火圈,他突然抓起把滚烫的骨灰扬向对方独眼——这招不在任何剑谱上,是昨儿个夜里看火头军捉野狗学的。
\"吼——\"巨人捂眼狂吼的瞬间,李当归已经捡起长矛。
这次他没用任何花招,就是最简单的突刺——宁芙说过,战场上的杀人技,往往朴实得像切药刀。
矛尖捅进膝盖旧伤,巨人浑身抽搐着倒下,压塌了半边燃烧的骸骨墙。
李当归喘着粗气拔出矛,发现矛头已经弯成了鱼钩状。
\"没死透!\"身后轻骑的惊呼让他寒毛直竖。
倒地的巨人竟一把攥住他脚踝,腐臭的指甲抠进皮肉。
李当归被倒提起来的瞬间——
\"唰!\"
寒光闪过,巨人手腕齐根而断。
宁芙的剑鞘点在他肩头一挑,将他稳稳抛回马背。
女将军左臂垂着,右手却持剑将巨人钉死在地,剑锋透颅而过时带出的不是脑浆,而是条扭动的双头蛇。
\"保命三式用得不错。\"她甩去剑上蛇血,声音比寒螭剑还冷,\"就是最后那下扬灰...\"
\"像撒胡椒面?\"李当归龇牙咧嘴地接话。
宁芙嘴角微不可察地抽了抽:\"像你姐晒药翻匾。\"
远处传来白马骑士的骨笛声,悠长凄厉如丧偶的夜枭。
蛇窟的火光映红半边天空。
几大军营的突袭全部宣告成功。
营帐的油灯将白泽与宁芙的影子投在帐布上,像两尊对峙的神像。
李当归捧着伤药站在阴影处,听见竹简展开的沙沙声里混着银发军师罕见的叹息。
白泽的竹简在案几上铺开,极北之地的地图边缘结着细碎的冰晶。
\"……寒渊的冰线,三个月推进了八百里。\"
宁芙的剑尖点在地图某处,剑锋上的霜纹突然剧烈蔓延:\"这不是寻常的苦寒。\"
烛火摇曳间,地图上标注的恐怖景象——般度族圣地的巨蛇图腾被整个冻裂,俱卢族的雨师井凝成冰柱。
更骇人的是极北深处那片墨渍般的阴影,旁边朱砂批注:\"活物勿近\"。
帐外传来战马不安的嘶鸣。
李当归忽然想起阿朵曾经说过极北之地深处的\"黑潮\",她说那是俱卢族最古老的诅咒——大地自己活过来吃人。
\"所以他们是逃难?\"宁芙的剑尖在地图上犁出深痕。
\"也是狩猎。\"白泽的竹简突然立起,展示出段铭文:\"血火可暂退寒渊——俱卢族古籍记载的邪法。\"他指尖一划,文字变成图形:九百九十九具尸体摆成的阵型,正是现在敌军驻扎的轮廓。
李当归的药碾\"当啷\"落地。
他想起阿朵偷偷烧掉的族徽,背面就刻着这样的图案。
\"北边有东西在追他们。\"白泽突然咳嗽,咳出的血沫在案几上冻成红珊瑚状的冰花,\"而我们挡在唯一的生路上。\"
宁芙的剑纹已经蔓延到脖颈,像套了副冰晶枷锁:\"所以他们……\"
夜风突然卷着雪粒灌进营帐。
\"所以他们宁可死在关外——\"白泽指缝间漏出几粒冰晶,\"……也要抢一条活路。\"
李当归的手一颤,药包里的雄黄粉洒了出来。
他想起了百草堂的阿朵,原来她之前的处境竟如此艰难。
帐内传来宁芙归剑入鞘的铮鸣:\"我的剑不问因果。\"
\"可有人该问。\"白泽的声音突然近了。
帐帘无风自动,露出他半张苍白的脸,\"当归啊,药拿进来。\"
油灯下,李当归看清了案上铺的地图——极北之地被朱砂圈出大片血红,旁边标注着细小的文字:\"冰川寒,万灵殁\"。
而代表俱卢族迁徙路线的墨线,最终停在紫金关外,像条被斩断的蛇。
“白先生,可有两全之法?”
李当归刚一进入帐内,便问出这样的问题。
营帐内的炭火\"噼啪\"爆响,李当归的话像块滚烫的烙铁,坠入寂静的冰湖。
白泽的竹简悬在半空,墨迹凝固成\"未济\"卦象。
银发军师的指尖无意识摩挲着袖中铜钱,三枚钱币彼此碰撞,发出空洞的轻响。
宁芙的剑纹突然泛起寒光。
她左手按在案几上,冰晶顺着木纹蔓延,将李当归的影子钉在帐布上:\"战场上容不得慈悲。\"
\"可阿朵——\"
\"一个叛徒能代表千万屠夫?\"宁芙的剑穗坠子突然裂开,露出里面封存的金色血珠——那是她斩杀第四名雨女时留下的战利品,\"昨日狴犴军收殓的尸首,最小的才十二岁。\"
李当归握紧腰间的菩提子。
金藤刺入掌心,映出他脑中反复出现的画面:极北之地的雪原上,无数俱卢族孩童围着枯井歌唱,井底沉着阿朵没能救下的妹妹。
\"将军。\"他轻轻解下染血的护腕,露出腕上被菩提藤缠绕的\"卍\"字印,\"若打仗只能保护一半的人,那我们算什么军人?\"
帐外风雪骤急。
某个瞬间,李当归仿佛听见阿朵在哼唱那首俱卢族童谣,调子却变成了百草堂晒药时的小曲。
深夜的校场上,李当归独自坐在箭垛旁,手中的铜钱在指间翻转。
月光下,钱币表面的\"仁\"字忽明忽暗,像在嘲笑他的天真。
\"睡不着?\"
宁芙的声音从背后传来时,他下意识攥紧了铜钱。
女将军的银甲卸去了,只穿着素白中衣,寒螭剑随意地挂在腰间,剑穗上新结的冰蚕丝绳在风中轻晃——正是那日他偷偷编的。
\"将军说过,\"李当归摩挲着铜钱上的刻痕,\"剑不问因果。\"
\"但持剑的人会问。\"宁芙罕见地没有训斥,反而坐在他身旁的草料堆上。
夜风送来她身上淡淡的金疮药味,左臂的伤口显然又裂开了。
两人沉默地望着北方天际。
那里的星辰被某种阴霾遮蔽,偶尔闪过诡异的红光——据侦察兵说,那是寒渊蔓延时蒸腾的血雾。
\"我第一次杀人时,\"宁芙突然开口,\"是个比我矮半头的少年。\"
李当归愕然转头。
宁芙却只是凝视着自己的剑,冰蓝纹路在月光下如同活物:\"他哭着用族语喊娘亲,可我依然斩下了他的头。\"
校场角落的草虫突然噤声。
夜风卷起一片枯叶,正落在李当归摊开的掌心——叶脉的纹路与阿朵教他认过的俱卢族药草一模一样。
\"后来我常想,\"宁芙的指尖拂过剑穗,\"若当年有人给那孩子一条活路……\"
话未说完,北面城墙突然传来警报。
他们冲上城垛时,看见令人毛骨悚然的一幕:十几个俱卢族难民正在攀爬悬崖,最前面的妇人怀里抱着婴儿,孩子的襁褓上结满冰晶。
追在他们身后的不是守军,而是某种粘稠的黑色寒气,所过之处连岩石都冻裂崩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