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独玉还没赶来,听祁礼说他在席间不小心弄脏了衣服,正回屋换衣。
禾知夏倒是在场,不过她见着房中的景象,呆愣了许久,一时也不知如何向邬沉解释。
后院来了不少宾客,但大多匆匆赶来,还未了解事情缘由。
眼前一团糟的后院,只有祁礼一个人走上前来,待行礼后冷静开口:
“回王爷的话,长平伯世子和淮阴侯世子酒后同居一室,闹出了这般荒唐事。”
邬沉闻言,却是扯出意味不明的一抹笑。
他偏头看向房门口,长平伯夫人和淮阴侯夫人正羞愧难当的站着原地。
事情的主角倒是不知在何处。
邬沉立在原地,语气散漫又冷漠:
“本王竟不知,长平伯府和淮阴侯府,全依仗夫人们来做主了吗?”
邬沉的声音不大不小,正好能传到偏房里头的人的耳朵里。
长平伯和淮阴侯今日也是到场了的。
他们赶来后院看见儿子胡闹成这副样子,气急攻心,正逢邬沉来到,他们干脆先让夫人们站出来,承受一部分的怒火。
听见邬沉的话,他们揪着清醒了的儿子们,硬着头皮从房中走了出来。
祁逢站在祁礼旁边观察着一切。
在看到两位夫人站在门口的时候,她就在心中替她们忿忿。
这两家伯侯,当真是很没担当。
让她惊讶的是,邬沉毫不避讳地点明了他们的用意。
他不愿用女子为他们铺台阶,更不在乎他们那点颜面。
于是他将矛头指向躲在夫人后的男人们。
邬沉见着出来的四人,长平伯和淮阴侯正陪着笑脸,预备说话。
邬沉却先他们一步,语气毫不客气:
“长平伯和淮阴侯真是为朝廷尽心尽力,连管教儿子的时间都不曾有。”
邬沉稍稍偏头,鸣凤眼看见躲在长平伯身后的黄尘,讥嘲道:
“本王记得长平伯世子和镇南将军的千金还有婚约在身。”
“如今看来,倒是陛下眼拙,居然未看出世子是龙阳之好。”
长平伯脸色煞白,慌张到连话都说得有些磕绊:
“殿...殿下,我儿不是...不是断袖,只是酒后...”
邬沉打断他的话,语调刻意拉长:
“哦?长平伯的意思,酒后便可以为所欲为了?”
他往前走了几步,慢条斯理道:
“若是世子今日是酒后烧杀抢掠,不知长平伯还能不能在陛下面前,为他说出只是酒后这般胡话。”
长平伯冷汗如雨,周围的宾客们闻言都看向他。
长平伯第一次感受到什么叫如芒在背。
纵然如此,他也只能端着笑脸,给眼前的人解释:
“臣万万不敢罔顾国法。今日之事,是臣教子无方,才闹出这般荒唐来。”
“微臣失言,罪该万死,望王爷恕罪。”
说罢,他就要朝邬沉叩首。
却被外头来的人打断。
祁独玉到了。
他先给邬沉长揖致歉:
“王爷屈尊光临寒舍,不曾想让殿下看了笑话,微臣给殿下赔罪。”
邬沉听罢,声音漫不经心:
“大人这场洗尘宴,办得倒是别致。”
祁独玉只能干笑着赔礼。
邬沉瞥了眼站在一旁的禾知夏。
她一直在绞着手里的帕子,许是没见过这种场面,心里紧张得很。
当然,更担忧后头老夫人找她算账。
邬沉收回目光,意有所指道:
“祁大人还是要抽出些时间管理家宅,别以后也落得个治家无方的名头。”
禾知夏心滞了一瞬。
祁独玉连连应下。
邬沉不再想待下去,正欲离开,却瞧见了躲在人群里的祁逢。
邬沉微不可察地挑了挑眉。
他来了兴致,懒洋洋地开口:
“长平伯方才说要给本王赔不是。”
“本王提醒你,你该道歉的不是孤。”
男人慢悠悠地移动目光,和人群里的祁逢对视着。
祁逢的心忽地一跳。
只听得邬沉淡笑着道:
“毕竟今天,可是祁大小姐的洗尘宴。”
在场所有人,不约而同地将目光投向祁逢。
却又不禁在心里思索,摄政王不仅特意赶来这位祁大小姐的洗尘宴,如今还要帮她向长平伯讨赔礼。
莫非这两人的关系真不一般?
感受到一些意味不明的目光,祁逢心里暗骂倒霉。
邬沉分明是在戏弄她。
事已至此,她只能站出来,拦住作势要和她赔礼的长平伯。
少女脸上依旧挂着淡淡的笑意:
“王爷折煞臣女了。”
“今日是姨娘一手主张的赏菊宴,却意外扰了各位的兴致。”
“还请各位见谅。”
说罢,她从容作揖。
这一下,让角落里的禾知夏恍然回神。
她方才只顾着慌张,作为祁大奶奶却没安抚来访的宾客,如今由祁逢点明,她的脸面一时不知道该往哪挂。
祁独玉状似无意地瞥了她一眼。
禾知夏赶忙走出来朝宾客们作揖致歉。
邬沉抬步离开,末了,只轻飘飘留下句:
“今日之事,本王会一五一十地告知陛下。”
“两位伯侯还是好好想想该怎么向陛下交代。”
青年唇角挂着轻浅的笑意,话语玩味:
“尤其是长平伯世子。”
“你还得给特意回京的镇南将军一个解释。”
被点到的黄尘衣衫凌乱,在邬沉离开后几乎就要瘫软在地,被长平伯扯住。
两家都无甚颜面再待下去,匆匆和祁独玉道歉后便离开。
在场的宾客们心照不宣,都找了些借口道别。
不过须臾,后院就剩下祁家几人。
祁独玉做官这么久,第一次遇见这种事情。
他面上带了点愠怒,让禾知夏跟他出去。
祁礼干脆跟着祁逢回了鸣秋苑。
禾知夏的另一名丫鬟桂香,正在院子里扫洒。
祁逢让她和槐序去厨房做点吃的去,槐序心领神会,很快便带着桂香离开。
两人落座在石桌前。
祁礼抬眼看她,正欲说话。
祁逢却先开口道:
“哥哥,我可没有这般本事,能得知那两人是龙阳之好。”
直截了当的否认。
祁礼凝眉嗤笑,不咸不淡地回应:
“黄尘暂且不提,你能看不出来卫科喜好女子?”
祁礼屈起手指,朝女子的额上不轻不重地敲了一下。
他收起笑意,语气认真:
“我不知道摄政王使了什么法子,让你帮他做这件事。”
“今日之事,我且不追问你。”
“但是阿逢,你从今以后,最好都不要和他扯上关系。”
祁逢难得乖巧应道:“我知道的。”
她垂眸想了想,还是将邬沉和她交易的事情简单地和祁礼说了。
祁礼心里也有点底,听完后欲言又止,话到嘴边只留下句:
“罢了。以后不再往来便是。”
“想来那摄政王也不是出尔反尔之辈。”
祁逢点头。
祁礼端起面前的茶杯,看着杯中的茶泛起波纹。
他忽地勾唇:
“摄政王当真是好手段,不费吹灰之力,就让这门婚事灰飞烟灭。”
“想来陛下,有得烦心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