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璟珩唇角勾出些弧度,狭长的眸光如冰雪初霁,透着点兴味。
视线再次落向那人,林祈如众星捧月,被众人围在中心。
“抱歉啊。”
林祈深吸了一口气,面露歉意,向摇骰人说:“刚才有点紧张,现在可以开了。”
在场的人:“……”
妈的,你是不紧张了,他们更紧张了!
庞图几乎露出一半胜利的笑容,好死不死的僵在脸上,看着滑稽。
“呵…”
一声低笑溢出,林祈身旁的南裕捂着肚子,实在是憋不住了。
庞图脸色像便秘了三个月,以及递过来的幽怨眼神,实在难忍。
“哈啊哈…哈哈哈哈。”
静谧的赌场内,回荡着南裕爽朗的笑声,众人的脸色像吃了苍蝇般哽住。
好不容易止住笑,南裕直起腰杆,对林祈低声:“真有你的啊,本少爷服了,这局就是栽了也爽!”
林祈笑而不语。
庞图怕再闹出什么幺蛾子,给摇骰人一个眼神示意,冷道:“继续!”
众人注意力再次落在骰盅上,现场气氛再度紧张起来。
不过经过刚才那一出,众人有了防备,在摇骰人手落在骰盅上时,纷纷防备的望向林祈,生怕这人的‘等一下’又重演。
林祈无奈,笑眯眯的样子看的众人牙根痒痒。
骰蛊一点点揭开,众人呼吸急促,活像是热锅上的蚂蚁,煎熬不已,既希望快点揭晓答案,又希望慢一点,生怕答案不是自己想要的。
哪怕是早已经通过气,知道结果的庞图,此刻额角也流下冷汗。
桌上的筹码除了赢南裕的外,还有他的大半身家,赢了后半生吃喝不愁,输了,多年的积蓄一下子掏空大半,想到这,庞图心肝都颤栗。
妈的…
确是刺激!
呼吸发涩艰难,感觉下一秒人都能厥过去。
有这感觉的除了庞图,还有周围所有参与押注的赌徒们。
除了林祈几人外,整个赌场此刻没一个人心情轻松的。
骰盅在众人密切的注视下,一点点揭开,露出骰子的全貌,直到骰子完全暴露在空气里。
三个骰子依次分别是6,4,1,开大!
整个赌场霎时间鸦雀无声:“……”
大?
怎么会…
怎么可能是大?!
庞图眼睛瞪的像铜铃,伸手想扇自己一巴掌,他肯定是在做梦,好好的‘小’怎么会变成‘大’?
林祈扫过摇骰人眼里一闪而过的慌张和惊疑,手中折扇轻展。
不动手脚,这局随意开,输赢天定。
可偏偏有人在他眼皮底下耍诈,那就一起诈,反正吃亏的不是他。
“我的老天,是大……”
“老子的钱,完了,这下全完了。”
“动手脚了,对,一定是这样,是被动手脚了,肯定是!”
“有没有搞错,怎么可能是大,不可能开大,我听的出来,明明就是小!!”
“你到底会不会摇,该是小的,你该不会出老千了吧,啊?!”
“我…”摇骰人张了张口,想为自己辩解什么,却发现百口莫辩。
他的确是出老千了,可他妈的是出了老千还失误了,这上哪讲理去。
摇骰人将此次的结果,归结于自己的失误。
显然,这次‘失误’也是足够致命的。
摇骰人已经看到庞图恶狠狠的眼神了,待会结束后,不被对方打死也够他受的。
南裕盯着三个骰子上的点数,数了好几遍都不敢相信。
“掐我一下,快!”
他向身后的小厮道。
小厮苦笑,给他十个胆也不敢在主子身上掐啊。
南裕急了,伸手在自己胳膊上捏了一下。
细密的刺疼感传来,南裕‘嘶’了一声,不禁傻乐,“艹,赌对了,本少爷赢了!”
“对,少爷,我们赢了!!”
小厮被他提着衣领,身子来回晃荡,也激动的连连点头。
南裕太激动了,转而就要朝林祈伸手,没搭上林祈的肩膀,反而摸到了十分健壮的手臂。
…呃?
这人看着瘦,实则身材这么好吗?
南裕心头古怪,下一秒转头看去,脸瞬间变色,手也触电似的弹开。
“啊,秦,秦少帅,你也来赌钱啊,哈哈。”
南裕被突然出现在林祈身旁的秦璟珩,吓了一跳,他真是出息了,摸到晋城少帅的胳膊了。
秦璟珩的出现,聒噪的叫嚣声平息下来。
同样是一城的布防官,君阎只被称作君布防官,而秦璟珩则被人们尊称一声少帅,由此高下立分。
后者处事公正,还常常解囊接济穷人,晋城无论男女老幼,都很敬重这位年轻的布防官。
秦璟珩扫了眼输红眼的众人,深邃的黑眸微沉。
在场的人瞬间噤声,低下头,谁都不敢和那双眸子对上。
庞图掐了一下大腿,知道自己这时候应该站出来,输钱和赌坊能够继续经营下去相比,后者显然更重要。
他撑起脸色,向着押过注的众人开口:“闹什么,还嫌不够丢人现眼?在场的都是老人,赌场的规矩也不是一天两天了,输了就输了,都散了!”
众人显然心不甘情不愿,可碍于秦璟珩在,不敢再闹事,谁也不想做第一个吃螃蟹的人。
人群散后,庞图朝秦璟珩微微颔首,才看向林祈,脸上扯出一抹僵笑,“林少今天运气不错。”
“侥幸而已,论起赌术,本少爷不如庞管事万分之一。”
林祈眼神似不经意扫了不远处的摇骰人一眼。
庞图心头一惊,对方莫非是看出什么端倪?
不可能,应该只是巧合。
这人可没这么聪明。
“这些筹码都是你们的,我还有事,不多奉陪了,两位少爷请了。”庞图皮笑肉不笑,又看了秦璟珩一眼才转身离去。
摇骰人垂头丧气的跟在他后面,脚跟隐隐虚浮发颤。
“这老狐狸,人走老远,身上骚味还没散呢。”
南裕盯着庞图的背影,眼底极快的闪过一丝冷意。
他这头‘肥羊’,这人宰的还真是不客气,若不是为了躲…
“这次多亏祈少,除了少帅下注的这部分,剩下的筹码都归你。”
南裕自来熟的又想搭上林祈的肩,不想被对方悄无声息的躲开。
秦璟珩留意到这一幕,眸光浅动,耳边回响起青年如山尖初雪般清泠的嗓音。
‘我不喜和旁人接触’
他扭头看去,只瞧见青年唇角勾出恰到好处的弧度。
林祈扫了一眼赌桌上的筹码,青玉扇点了点优越的下颌说:“南少大气,祈却之不恭了。”
说罢,转眸看过来,“少帅怎么来了?”
突来的询问,让秦璟珩难得卡壳。
薄唇挤出两个字:“公务。”
林祈点头,似随口一问。
“刚才多谢少帅出面相助,否则那群输红眼的赌徒,还得费些功夫打发。”
“在晋城,他们不敢。”秦璟珩说。
林家是晋城数一数二的世家,没人敢轻易对林家人动手。
而且在秦璟珩的管辖下,城内太平,蓄意聚众闹事的人并不多,或者说,是不敢。
毕竟只要一闹事,卫兵很快就到,活像是闻见腥味的猎犬,效率没话说。
南裕眼底艳羡。
同样都是布防官,君阎怎么就不当个人。
想起前几日君海被废的一条腿,南裕只觉得神清气爽,对眼前秦璟珩的敬佩又多了几分。
君家父子仗着身份在湘城为恶太多。
若非动不得,南裕倒是不介意做一次为民除害的正义使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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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诶,祈少,等等我!”
花栏酒楼外,南裕追上林祈,身后的小厮也紧随其后。
“南少爷还有事?”林祈停下脚步,面色无常的问。
南裕笑着开口:“今日相遇也是缘分,不知道的祈少赏不赏脸,本少请祈少吃个饭,就当感谢?”
说着煞有其事的作揖,十足的肆意公子哥模样。
“自无不可。”
林祈淡笑,温和的嗓音像是雪山下的清溪淌过,透彻的自带清寒。
秦璟珩和温康从酒楼出来,便看到林祈两人上了车,车子驶离视线。
温康手里攥着用筹码兑现的钱,还没回神:“林少和传闻…真是一点不一样。”
刚才在里面,林少说:“早听闻少帅接济流民,这些赌资都转交少帅处理吧,赌徒的钱最不值钱,倘若能用到正处,倒有些价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