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向愣住的延家兄弟,林祈整理着袖摆,接着悠悠说:“林、延两家乃世仇,本将军虽然自信,可还没自负到认为延家人会来为本将接风,而且…”
他余光看向地下那颗头颅,“无论是他,还是你们,连基本的君臣礼数都不懂,一看就是假冒的,本将军杀几个冒牌货,想必咱们英武圣明的皇帝陛下,不会忍心怪罪的吧。”
听着耳边气死人不偿命的俏皮话,秦宸玺薄唇隐约有勾起的迹象。
“你说谁是冒牌货!你不过是个病…”
延仇气急,只是话还没说完,就被延晁打断,比起冲动的弟弟,显然他更加理智。
林祈既然敢说这话,显然是有将他们留下来的自信,扫了一眼浩浩荡荡的军队和虎视眈眈的狼骑,他眼底不甘,可也知道今天奈何不了林祈了,现在局势对他们太不利了。
皇帝本就对他们延家欲除之而后快,正如林祈所言,即便今天这人将他们全部留下,也只是顺遂了帝心,怪罪不怪罪还真不好说。
见林祈一副吃准了他们不敢动手的表情,延晁攥紧手中的缰绳,放下话:“这件事没完。”
林祈低哼,头狼重新咬起地上的头颅,不知道是有意还是无意,獠牙刺入了眼球了,看得延家兄弟脸皮都在抖。
头狼大摇大摆的走过去,吐了嘴里的东西,又回到林祈身边。
这一幕看得延仇险些呕出一口心血,跌撞着从马上下来,捧起父亲残缺的头,他浑身都在颤,脖子经络爆起,涨红,愤怒的回头呼唤延晁。
“大哥!”
父亲惨死,他们怎么可以视而不见,应当手刃仇敌,为父亲报仇雪恨才是!
延仇的想法又何尝不是延晁的,只是他比前者更懂得审时度势,现在硬碰硬,他们还不是林祈的对手。
父亲就是轻敌了,才落得这番下场。
“带上父亲,我们走!”他一字一顿,满心忿恨,攥着缰绳的手勒出血痕。
“大哥!!”延仇不可置信。
“走!”延晁冷冷的看他,率先调转马头。
延仇踉跄的抱起父亲的头,狠狠瞪了一眼林祈,才不甘不愿上马。
猞猁和兽仆在后面跟着奔跑,带起一阵烟尘。
“咳…”
一道低低虚弱的咳声响起,秦宸玺敏锐的朝林祈看去,这一看,他眸色微变,只见那人身子又恢复先前那副模样,摇摇欲坠,眼看就要倒下。
他飞身过去将人接扶住。
怀里人脸色苍白如雪,失色的唇瓣溢出点点殷红,像是落雪上点缀的红梅,灼灼其华。
细白的指尖出于本能攥紧了他的臂膀,林祈勉强站稳身子,仓惶的松开手,望见对方衣袖上留下的褶皱,漂亮到让人不敢直视的凤眼,展动出一层雾气,似羞赫又似歉意。
看着眼前的青年,秦宸玺竟然无法分辨究竟哪一面才是真正的他,面对延家人时的霸道、将军意气,此刻散的一丝不剩。
墨色的长发垂落在脸颊,本就巴掌大的脸更小的可怜,雪白耳垂上长长的蔻红斜络带着塞外风情,为青年平添了几分洒脱肆然。
“殿下,衣服…”
林祈抿唇,一副做错了事的样子,清潋的眸子都黯了下去。
病美人什么的,最能勾动人心弦了。
00崽哦吼一声,笑的猥琐又兴奋。
这样的幼幼还不得迷死大爹~!
秦宸玺果然愣了一下,眼底掠过丝丝不自然,“一点褶皱,无事…”
见他眉头蹙着,浓密的长睫都隐隐颤,又不忍补充一句:“不必挂怀。”
林祈垂眸嗯了一声。
只一眼,秦宸玺就看出来这人还在介怀,心中顿觉无奈极了。
不过是弄皱了袖子,就惹得人这般在意…
他想,这人身子不好,和这多愁善感的性子估计脱不了干系。
进了城,长长的军队在人们的欢呼声中缓缓行进,车马粼粼,人流如织。
入眼皆繁华,市列珠玑,街道店肆林立,小楼花窗,是塞外见不到的盛景。
林祈受邀和秦宸玺同坐一辆马车,以彰显皇恩。
见他倚窗自赏,时不时弯眸,秦宸玺没有打扰他,他知道林祈自小生长在塞外,许多人习以为常的东西,对方甚至从未得见过。
看着林祈细白的手指,他墨玉眸不禁掠过不解。
武将因为常年习武,舞枪弄棒,每个人都磨了一手茧子,指骨也会变粗,不甚美观,眼前人则相反,那双手简直算得上纤纤玉指,搭在木窗上,有一种折枝弄花的美感。
不仅仅是手指,这人长得无一处不端方精秀,皮肤白皙细腻如女子…
秦宸玺猛地沉眸,断了发散的思维。
他过分在意眼前人了,这可不是什么好迹象。
马车内再宽敞,始终有限,那股淡淡的幽香传来,他越想忽视,反而变得越发在意起来。
清幽好闻,秦宸玺没忍住开口:“你熏的什么香?”
林祈一愣,转头不解看他,“殿下说笑了,末将从不熏香。”
没熏?
秦宸玺微疑,那他闻到的香气…
莫不是这人的体香?
“咳,咳咳…”
咳声从压抑到逐渐剧烈,扰了他思绪,秦宸玺看着用帕子掩唇,咳的苍白的脸都泛起红润的青年,眼底复杂。
手不知道什么时候搭在这人肌骨分明的薄背,一点点为他顺气。
顺了两下他手猛地一僵,方才反应过来自己在做什么。
想要收回手,可这时收回,好像又会变得更不自然,他只好又放松了手,替他继续顺。
林祈垂下的眸闪过笑意,手里雪白的帕子见了红,被男人收入眼底。
秦宸玺不觉皱眉,音色沉沉,“怎会这么严重?”
方才在外就见了血,现在帕子都咳红了。
林祈想要回答,奈何气不顺,低喘着,他声音很好听,这么短促的喘,有一种无声的诱惑,马车里暗涌起暧昧。
秦宸玺给这人抚背顺气的手,触电般、一阵酥麻从指尖顺着胳膊,一点点往上蔓延开来。
他不着痕迹的收回手,藏于宽袖下攥紧。
林祈又喘了两声,苍白的脸飞上病态的浅粉,凤眼含湿润,如桃花着露,娇润芬芳。
“沉疴旧疾,惊扰殿下了。”
林祈似乎完全不在意自己的身子,唇上一抹艳色,是触目惊心的美,语气轻弱,“没死在战场上,幸得见京城繁华,末将铭感圣恩。”
“…你杀延飞掣,也是因为这个对吗?”秦宸玺目光凝向他。
因为知道活不久,所以即便明知此行是帝王心术中的一环,仍愿意做棋局中的过河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