毫无余地的言拒,让慕芷蕊怔了怔,似乎没想过对她百依百顺的祈哥哥,会拒绝她的要求。
她余红的杏眸微瞪,翘鼻轻哼撇过头,只是目光时不时偷偷望过去,似乎在等对方低头哄她。
自小如此,只要她生气,祈哥哥总会千方百计哄她开心。
林祈没看她。
他可不是原主,会万般惯着她。
慕芷蕊本是佯气,见林祈真的不搭理她,顿时无措的红了眼,圆圆的杏眸噙着不自察的失落。
一直捧着自己的人,突然对自己爱搭不理起来,落差之大,滋味实不好受。
慕国公和冷夫人看出端倪,只是尚不明确林祈的心思。
“祈儿啊,此次回来不妨多住些日子,伯母已经让人提前炖上了你爱喝的八宝攒汤。”冷夫人温言岔开话题。
兰伯侯府远在兰城,老侯爷公务繁忙,侯爷夫人和冷夫人是手帕交,这也是两家关系亲昵的由来。
可惜在原主很小的时候,侯爷夫人病逝,老侯爷便常常将年幼的原主寄托在慕国公府照顾。
原主这才得以像小尾巴一样,跟在慕芷蕊屁股后面鞍前马后。
至于慕澹,身为慕国公府唯一的嫡子,他自幼时便跟在大儒身边学习,生活学习极有规划和条理,连慕芷蕊都少能见他,更别说是原主。
总之,慕国公府算是原主在京城的第二个‘家’。
林祈还未表态,就听冷夫人说:“祈儿今年也十九了吧。”
他颔首敛声:“正是。”
冷夫人看了自家夫君一眼,得到授意,心中微叹:“当年我与你慕伯伯和你父母有言在先,如今你们已经长大,婚事是该…”
“母亲!”
慕芷蕊像是被踩到尾巴炸毛的猫一样,从位子上弹起,一脸倔强的咬牙:“我不要嫁!”
她红着眼看向林祈,语气近乎哀求:“祈哥哥,蕊儿不愿嫁你…京城还有许多好姑娘,你就放过蕊儿吧。”
这话一出,众人脸色剧变。
慕芷蕊这话,不仅是不想嫁,某种程度更是对林祈赤裸裸的羞辱。
仿佛被他看上是多么糟糕的事,让他放过她去祸害其他姑娘。
“砰!”
慕国公脸色涨红,拍桌而起,怒不可遏:“这就是你教出来的好女儿!!”
他先是朝冷氏发难,紧接着看向林祈,语噙抱歉,“靖棠侄儿,这丫头被宠坏了,一向是口无遮拦,你莫要将那些混账话挂在心上,你和蕊儿的婚事,是我们两家交换文书信物定下,做不了假,也自不会反悔!”
慕芷蕊颤颤巍巍的站在原地,像是被吓着,眼泪连珠,啪嗒啪嗒往下咂。
听到这话,回过神还想争取。
“爹爹…”话刚脱口,就被慕国公怒声打断:“逆女,你给我住口!”
“来人呐!还不将小姐送回房间,没有我的吩咐,不准她出房门半步!”
两个下人走到慕芷蕊身边,恭声:“小姐,请。”
“母亲。” 慕芷蕊瑟缩。
冷夫人脸色不好看,心中又是气又是心疼。
见母亲不管自己,她又看向慕澹求助:“兄长…”
慕澹墨眉微皱,扫了一眼她身旁的下人。
“小姐请!”下人语气带了强硬和紧张。
见连兄长都不帮自己,慕芷蕊心神失守,扭头哭着跑走。
两名下人自是紧跟上去,确保小姐回到湘月阁才算罢。
脚步声远去,厅内沉寂下来。
慕国公深深叹了口气。
偌大的国公府,只有这么一位小姐,从小仆从环伺,长辈爱护,终是宠成了如今不成体统的性子。
潭慕视线落向对面人身上,从刚才起,这人就一言不发,让人看不清态度。
忆起幼年下学时,偶然看到的一幕,尚是孩童的林祈坐在花园,小小的手上布满血痕,许是他神情格外凝重专注,让慕澹生出好奇,不觉多留意了两眼。
小小人儿手中编织着一个花环,月季生刺,他便一个个将刺拔掉…
也正是那天,妹妹一蹦一跳来了他的院子,朝他炫耀着头上的娇艳花环。
慕澹看着那圈斑斓的花朵,没有闻到芬芳,只觉得鼻息间似有血腥气弥漫。
低低一声轻笑划破沉闷气氛,也让男人思绪回笼,少年周身锐意清朗,像是一把未出鞘的宝剑,脸上黄金面具增了丝神秘。
即便坐在轮椅上,亦给人一种万夫不当的锐进感。
林祈手搭在膝上,语气听不出喜怒,“慕伯父,冷伯母,小侄今日前来,一为拜访,二便是…”
“商议退婚之事。”
话音落下,整个厅内像是一块巨石砸入深潭。
慕国公皱眉,“靖棠啊,方才蕊儿的话…哎,你不必如此。”
不仅仅是他,就连冷夫人也觉得林祈是赌气。
只怕先前蕊儿的话,刺伤了这孩子的自尊。
一个武将,又是侯府嫡子,即便废了双腿,心气和傲骨还是有的。
慕澹没有出声,亦不知在想什么。
林祈拍了拍手,佩刀侍卫从外走进,手上还拿着东西。
待走近,众人都看清侍卫手中是何物。
正是当初两家订婚的文书和信物!
冷夫人讶异,先前就看出祈儿对蕊儿的态度有异,却未曾想到这一步。
这些年,月初月尾各一份书信,风雨无阻,从未间断过,从兰城一车车运来的东西,无一不是少年热诚和真心。
即便察觉出什么,冷夫人也实难想到少年此行竟是要退婚。
若说先前怀疑是赌气,现在文书和信物都拿出来了,说明早有此心思,绝非一时起意。
慕国公夫妇对视一眼,皆看出各自懊恼。
这孩子本就是来退婚的,若是没有先前蕊儿那一出,岂不皆大欢喜,如今闹得这副尴尬场面,倒显得他们慕国公府薄情寡义。
慕国公越想越不是滋味。
于私,他自是想为女儿、为国公府挣一个好前程,不甘心唯一的女儿嫁给注定落寞的兰伯侯府,可于公,无论是慕国公府的名誉还是碍于皇宫那边,他也会极力促成这门婚事。
如今少年主动上门退婚,自是好事,可因着先前闹剧,可谓进退两难。
退婚之事先从慕国公府口中出,还是从少年口中先出,个中深意又是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