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堡城丢失,萧有和败退回天京城的消息如一阵狂风,瞬间在天京城内掀起惊涛骇浪。原本就一日三惊的朝堂,此刻更是乱成了一锅粥。
朝堂之上,幼天王洪天贵福端坐于御案之后,天京城内的重要臣工都敬立堂前。地堡城的丢失,他们需要一个解释,或者是说法。洪仁发和洪仁达两兄弟甚至还有些窃喜。
在洪仁发的示意下,幼天王洪天贵福开口问道萧:“有和天兄,前时你说可以守住地堡城,如今丧师失地,你如何说?”洪仁达在下面附和道:“说,你丧师辱国该当何罪?”
萧有和,此时身形略显佝偻,面容有些憔悴,那身染血的战袍还未急换下,全身上下散发着一股肃杀之气。地堡城近十日高强度的攻防,他费尽心力,此刻他只想找个地方大睡三天以解疲乏。然而这个操蛋的朝堂……。
他强撑着疲惫的身躯,声音沙哑地详述着地堡城惨烈的战事。每一个字,都像是在撕裂的伤口上撒盐。
随着萧有和的讲述,地堡城守军奋战的一幕幕在慢慢重现。夕阳如血,染红了地堡城破碎的雉堞。萧有和的大刀卷了刃,袍角还挂着清军的脑浆。他踉跄着扶住断墙,看见麾下士兵正用血肉之躯堵住缺口 —— 广西老兄弟王阿牛被火枪洞穿腹部,仍用力缠住三个清兵一起跳下了城墙;炮手李黑子抱着滚烫的佛郎机炮管,点燃了炸药与冲上来的湘军同归于尽。\"生为天国鬼,死作天父兵!\" 呐喊声中,太平军发起了最后的反击,萧有和看见年仅十六岁的旗手陈二狗,用断矛挑起染血的太平天国黄旗,大喊着“头可断,旗不坠!”在清军的炮火中摇晃着站立。当炮弹炸碎少年的右臂,那面残破的黄旗仍在硝烟中猎猎作响,宛如一只浴火的凤凰。
他说的每一句话,都像是从牙缝中挤出来的,带着无尽的疲惫与不甘。
萧有和的话音未落,洪仁发的眼角余光瞥见洪仁达正在解玉带。这是他们约定的暗号 —— 每当要置人于死地时,这位族弟总会解下镶玉的腰带。他清了清嗓子,故意让身上的玉配撞击出清脆声响:\"幼主,臣有本启奏。\"
洪仁达会意,突然将腰间的太平军制式短刀 \"当啷\" 掷在青砖上。刀身映出萧有和染血的战袍,他用靴尖碾着刀刃冷笑道:\"十年前东王杨秀清也说能守住武昌,结果呢?\" 他的目光扫过群臣,特别在李秀成腰间的太平天国金印上多停留了三秒,\"如今地堡城丢失,是不是该查查......\"
洪仁发及时截断话头:\"幼西王浴血奋战的忠勇,本王自然清楚。\" 他突然掀开蟒袍露出膝盖上的旧伤,\"但天国律法如铁,当年兆王因战败且强词夺理,天王可是亲手点了天灯。\" 他的声音陡然转冷,\"萧有和身为幼西王,更该以身作则。\"
沈真人适时从袖中抖出黄绫密折:\"启禀幼主,臣夜观天象,见天牢星犯紫微垣......\"
章王林绍璋赶忙上前一步截住他的话头:“真人休得妄言”
就在这剑拔弩张之时,李秀成稳稳地站了出来。他眼神坚定,目光如炬般扫过众人,大声说道:“且慢!幼西王丢失地堡城,岂是他作战不力?他在地堡城浴血奋战,奋勇拼杀,那惨烈的场景,岂是你们能想象的?清军使用穴攻这种阴狠的手段,谁又能轻易防住?那连天的炮火,地动山摇,换做旁人,又能如何坚守?”他的声音铿锵有力,如同洪钟般响彻朝堂,每一个字都仿佛带着千钧之力。
林绍璋也急忙再次出班,他眉头紧锁,脸上满是焦急与诚恳,拱手说道:“诸位,如今大敌当前,正是我们齐心协力、共抗清军的时候,怎能因为这一件事就寒了将士们的心?这亲者痛仇者快的事,不仅会影响士气,更会让清军有机可乘啊!” 他的话语中充满了忧虑与关切,眼神中透露出对局势的深刻洞察。
李秀成微微点头,接着说道:“地堡城既已丢失,清军必然会加大对天京城的攻势。在这生死存亡的危急关头,若斩杀将领,无疑是自断臂膀,对战局极为不利。” 他的语气沉重而坚定,每一句话都像是在敲打众人的内心。
见忠王和章王都在为萧有和说话,沈真人眼珠一转,阴恻恻的对萧有和道:“本真人知道你麾下有一人名唤赖汉英的,是不是东王余孽?” 洪仁达趁机抢过话头:\"依臣之见,当革去萧有和幼西王爵,贬为步卒!\" 他突然揪住萧有和的战袍,露出里面绣着的 \"天父天兄\" 字样,\"看这针线,分明是东王府的绣娘所制!\" 殿内空气瞬间凝固,李秀成的手按在剑柄上,指节泛白。
萧有和一惊,没料到沈桂会拿这说事。稍加思索道:“本王麾下确有一人叫赖汉英,并非什么东王余孽,乃是本王西席先生。”沈真人还待出言,李秀成接过话头道既然天王生前都没有追究此事,真人何故旧事重提?”
沈真人并不死心,见无人支持,便换了说辞。他道:“当日可是这赖汉英煽动士卒开门出击?”这军中向来对于煽动士卒的事情不能容忍。洪仁达以为得计符合连声:“这不遵号令,煽动士卒如同谋反,萧有和你怎么说!”
李秀成和林绍璋都没有想到沈真人会从萧有和身边的人下手,一时也不好接话。都拿眼去瞧萧有和。
萧有和叹口气道:“当日局势危急,赖先生献策出击,实是为解困局,怎可污蔑为煽动?况且众将士一心抗敌,何来谋反一说?” 言罢,他目光炯炯,直视沈真人,毫不畏惧其刁难。
这时,章王林绍璋轻咳一声,逼视着沈真人说道:“眼下天京危在旦夕,不应再相互指责。不如先商讨退敌之策,若是天京城破,我们都将死无葬身之地。” 众人听后,一时都安静下来,意识到事态的紧迫。
李秀成趁热打铁,提出重新部署城防,同时派人出城联络援军,和加强城内物资管控,避免恐慌的建议。
听到朝堂上众人的争论,幼天王洪天贵福坐在王座上,稚嫩的脸上满是愁容。他眉头紧皱,白皙的手不自觉地握紧了王座的扶手,思索了片刻后,小声却又坚定地说道:“章王所言有理,忠王分析得也极为透彻。依我看,不如就让幼西王戴罪立功,以观后效,诸位意下如何?”他的声音虽然还带着一丝青涩,但却透露出一种上位者的决断。
洪仁发和洪仁达对视一眼,洪仁达眼珠子一转,抢先说道:“既然幼天王都为你求情了,死罪暂且可免。” 洪仁发紧接着,脸上露出一丝狡黠的笑容,说道:“死罪饶过,活罪却难逃。依我看,杖责四十,以儆效尤!” 沈真人眼珠滴溜一转,如同一只狡猾的狐狸,狡黠地提议:“没错,杖责四十,让他长长记性!”
李秀成和林绍章正待求情。
洪仁发却突然软下语气:\"不过念在幼西王血战有功......\" 他从朝服里抽出洪秀全的《资政新篇》,在 \"刑赏分明\" 四字上重重划过,\"杖责三十,以儆效尤。\" 他的目光扫过群臣,最后落在洪天贵福的脸上,\"天王以为如何?\"
一番激烈的争论后,尽管群臣力保萧有和,但他还是没能逃脱被杖责三十的处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