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有和脑海中各种念头如闪电般飞速碰撞、权衡。突然,他快速地扫过面前的每一张脸庞,沉声道:“你们真就笃定,城东地道一事,能毫无破绽地坐实李福的情报?” 众人瞬间呆若木鸡,面面相觑,眼睛里满是疑惑与震惊。他们实在想不明白,自家的小王爷,为何会突然抛出这么一个令人摸不着头脑的疑问。
曾水源向来是个急性子,不假思索地脱口而出:“小王爷,难道这里面藏着什么见不得人的猫腻?”
萧有和缓缓转过头,眼神如同两把尖锐的钢针,死死地盯住李福,仿佛要将他整个人从里到外穿透,探寻到他内心最深处的秘密:“李福!我问你,你可得想好了再开口!清军除了在城东挖地道,到底还有哪些部署?”
“小王爷尽管发问,末将怎敢有丝毫隐瞒!” 李福连忙回应,然而,萧有和那锐利的眼神不禁让他有些心慌。李福暗自压制住心头的慌乱,他心里清楚,自己作为侦察小队的成员,若表现出丝毫心虚,便会陷入万劫不复之地。于是,他强装镇定,回答道:“末将实在是无地自容,羞愧难当啊!我只实实在在探得清军南面强攻是假,东面进攻为真,其他的并不知晓啊!”
萧有和冷哼一声,他对李福的回答充满怀疑。他太清楚地保城对于清军攻取天京城的战略价值了,作为一名侦察员,李福对这些军事调动应该极为敏感,可他的情报中却丝毫未提及地保城相关的关键信息,这实在不合常理。
萧有和心中冷笑连连,脸上的表情愈发冷峻。赖汉英见状,也若有所思,他看向李福道:“你在清军那边,有没有发现其他异常的调动行为?” 李福听到这个问题,心中暗暗叫苦。原来,当日他化装成和尚接近清军营地,本以为能瞒天过海,可一个不会念经的和尚,很快就引起了清军的怀疑,结果被生擒。被抓之后,他根本没有机会去了解清军的调动情况。
曾水源见他迟迟不答,当下喝道:“你到底知不知道?” 汪白仁的手已经紧紧握在了刀柄上,只要李福稍有异动,便会立刻出手。李福吱吱唔唔不知怎么回答,额头上的汗水不停地滚落,在地上晕开一小片水渍。
见他这样,萧有和上前一步,逼视着李福。李福下意识地往后躲了一下,这细微的动作没能逃过萧有和的眼睛。萧有和问道:“地保城地势较高,是天京城外的重要制高点。清军占领地保城后,能够居高临下俯瞰天京城内的布局、兵力部署和军事行动等,为清军的战略决策和战术指挥提供了绝佳的了望位置,使他们可以根据城内情况及时调整进攻策略,掌握战争的主动权。再者地保城成为清军攻城的前沿阵地和重要跳板。他们可以在此集结兵力、储备物资,为后续的攻城作战提供有力支持,便于组织和发起连续的进攻行动,减少进攻过程中的阻碍和风险。这些都是侦察须得掌握的情报要点,你怎么一个字都没有提及?”
听到萧有和这么说,曾水源叫道:“还真是!” 汪白仁将手里的腰刀又抽出来了些,刀刃在昏暗的光线下闪烁着寒光。众人这才回味过来,李福此刻呈上来的情报,竟对这些关键之处只字未提。
萧有和缓缓将目光投向众人,一字一句,犹如重锤敲击在众人的心间:“大家不必讳言,我自知道地保城失手,清军便在那儿架起了火炮,日夜不停地对着太平门狂轰滥炸,以此来掩护他们的地道挖掘行动。如今李福所言的情报之中,对这如此关键的信息竟然只字未提,你们难道就不觉得此事太过蹊跷、怪异至极吗?”
贺靖安听闻此言,猛地一拍桌子,眉头拧成了一个更深的 “川” 字,大声说道:“王爷,您的意思是,李福这小子呈上来的情报是假的?可他到底为什么要这么做啊?他难道不知道这是在背叛天国,背叛我们所有人吗?他难道不怕背上千古骂名?”
就在这时,一名士兵慌慌张张、连滚带爬地冲了进来,声音中带着难以掩饰的惊恐:“王爷,大事不好啦!清军在城西大规模调动兵力,看这架势,怕是马上要发动凶猛的进攻了!”
李福听闻此话,脸色瞬间变得煞白如纸,这清军的突然调动却是他和李昭寿商量好的迷惑之举。尽管他极力想要掩饰内心的慌乱,可那微微颤抖的双手和急促的呼吸,还是像黑夜中的灯火,没能逃过萧有和敏锐的眼睛。
萧有和心中已然断定,这一切果然如自己所料,这李福有鬼。但单凭猜测就抓人不能让人信服,他还要让李福自己跳出来。于是,他当机立断,斩钉截铁地下令:“对外立刻宣称,我军主力即刻全部调往城西,摆出一副被清军佯攻之计迷惑的样子!但暗中,所有人都给我打起十二分的精神,加强太平门和城东的防御工作。要是有谁胆敢懈怠,军法处置,绝不姑息!”
众人领命而去,萧有和留下萧铁头,压低声音,郑重地嘱咐道:“你带几个人,给我死死地盯着李福,他但凡有一丝一毫的异常举动,马上给我拿下,绝不能让他逃脱,也不能让他再搞出什么破坏!”
是夜,月明星稀,日间的生死搏杀已经榨干了双方士卒的精力,疲倦缓缓笼罩了整个战场。天京城,四下里一片死寂。秃头李福贼眉鼠眼地四处张望,鬼鬼祟祟地朝着城门方向溜去,生怕弄出半点声响。可他刚一到城门口,一群士兵瞬间从四面八方冲了出来,将他团团包围。
萧铁头从阴影之中走出,脸上带着冰冷的笑意,那笑容仿佛能将空气都冻结,冷笑道:“李福,这么深更半夜的,你这是打算偷偷摸摸去哪儿啊?是想去给你的新主子通风报信还是想脚底抹油,逃之夭夭?”
李福脸色煞白,额头上豆大的汗珠不停地滚落,强装镇定地狡辩道:“我…… 我不过是心中憋闷,出来走走,嗯,月色正好......嗯,出来走走。”见他语无伦次,萧铁头也不和他废话,示意手下搜身。不一会,手下将搜到的一段布条呈了上来。
贺靖安从后面走出来,从萧铁头手中接过布条,看着那上面写的字,怒不可遏。
他怒目圆睁,大声呵斥道:“你这叛徒,到现在还敢嘴硬!来人啊,把他给我捆起来!别让他耍什么花样!”
李福被押到萧有和面前,还心存侥幸,妄图继续抵赖。
萧有和看了搜出来的布条,也不跟他废话:“李福,你到这个地步了还不肯说实话吗?曾国荃那老贼到底给了你什么好处,背叛天国,出卖我们所有人?是高官厚禄,还是金银财宝?亦或是拿你家人的命,逼得你狗急跳墙?你要给他们连夜通风报信?”说着将那写着:说着将那写着 “城西佯攻,主力攻东,子时城门见” 的布条甩到李福脸上。李福见此,彻底瘫软,哭喊道:“是曾国荃拿我家人性命相逼,又许我高官厚禄,我一时糊涂啊!”
将曾国荃威胁他做内应、诱导太平军主力去城西的阴谋,一股脑儿、毫无保留地全部交代了出来。更令萧有和吃惊的是,李福还交待其在清军营地见到了以前的七十二检点李昭寿。因李福和李昭寿是同宗,又自报自己是幼西王的下属,就被其特别拉拢,加上李福这么些年来,看到太平天国已经是日薄西山也心生动摇,在李昭寿这个同宗一番回去后能封官加爵的保证后便投降了。
这边,萧有和听闻李福提及李昭寿,心中一凛,他深知李昭寿反复无常,曾多次叛降,是个十足的危险人物。萧有和紧盯着瘫倒在地的李福,目光如炬,追问道:“李昭寿还说了什么?他如今在清军那边是何职位?又有何谋划?”
李福颤抖着声音说道:“他…… 他如今深受曾国荃信任,负责协助清军策划攻城。他说要里应外合,从太平门和城东发起致命一击,到时候天京城便唾手可得。”
“里应外合?” 萧有和沉思片刻,他现在有些头痛,虽知道李昭寿是个反复的小人,但他历史上有没有收买天京城内的守军,谁是他的内应?这个细节不在他了解的历史之内。
萧有和强压怒火,追问:“那城内内应到底是谁?” 李福抽泣着说:“我真不知,只听他们提过一个‘陈’字。”
萧有和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镇定下来,眼下最要紧的是揪出李昭寿在城内的内应。他看向一旁的萧铁头,低声吩咐:“你即刻挑选最为可靠的侦察组人员,暗中排查太平门和城东守军,着重留意那些近期行为异常、与外界有可疑接触的人。” 萧铁头领命迅速离去。
萧有和又转头对被押着的李福说道:“李福,你若还想将功赎罪,就老实交代,李昭寿可有透露过与城内何人联络?” 李福连忙回道:“小的真不知,他只说自有安排。”
赖汉英上前一步道:“王爷,咱们不妨从李昭寿过往的人脉入手,他在天京城内曾经也有不少相识,说不定能从中找到蛛丝马迹。” 萧有和眼睛一亮,觉得此计可行,当即命赖汉英去调查李昭寿的旧相识。随即下令:“立刻将李福严加看管。”
安排妥当后,萧有和想想觉得这个事情太过重要,单靠自己的力量难免百密一疏。因此他连夜赶往忠王府。
忠王府。此刻李秀成、林绍璋等人正在商议天京城的守御之策。萧有和的到来使他们感到高兴,当萧有和将城中还有内应的事告知他们。众人听闻,皆是又惊又怒。李秀成愤慨道:“这李昭寿,果然狼子野心,我们定不能让他得逞!” 林绍璋道:“忠王,我们还要派重兵守住太平门和城东防线,加强巡逻,防止清军趁夜偷袭。同时,派人密切监视与李昭寿熟悉的人,关注他们的动向,一旦有情况,马上回报。”
萧有和点头道:“如今我们已知晓清军阴谋,便要将计就计。一方面佯装中计,将主力调往城西;另一方面在太平门和城东设下埋伏,等清军自投罗网。”
众人商议已定,各自回去准备不提。这边萧有和却始终在意那个里应外合的陈姓之人是谁,他又怎么和城外的清军联络呢?一场关乎天京城存亡的生死较量即将拉开帷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