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一般沉寂的树林,茂密的枝叶遮住上方,只堪堪透过几道日光。
顾相思无论怎么叫都没有得到回应,刘靖不见踪影,随行侍卫迟迟没赶上来。看着仿佛能吞噬一切的树林,些许的风吹草动都让她十分警惕。
从前和苟南北走江湖时不是没走过这种林子,但这片林子密到分不清方向,连如今太阳挂在哪边都不得而知。
顾相思有些慌起来,这时也发现到自己的脚踝痛到无法站起来。脱下靴子一看,左边脚踝高高肿起,稍微一碰就疼,许是被马摔下来之时扭伤了。
她拖着疼痛的脚,靠在一棵树干上,还是不放弃大声呼救,希望快些能有人来。
登时,林中深处传来一记低浑的吼叫,响彻山林,惊起飞鸟。
就连顾相思不免激起一身鸡皮疙瘩,这叫声是......
是熊罴!
熊罴的叫声还在林间回荡,她便听到一阵清晰的脚步声随之而来,似乎在靠自己越来越近。
顾相思心道不妙,从前就听说过熊罴一掌能拍死人,得赶紧离开树林才行!
她左顾右盼,暂时还没看见熊罴的身影,只能听到吼声和脚步声。她往地上定睛一瞧,发现地上有一道凌乱的痕迹,想必是适才马儿跑过的路线。
她拖着受伤的脚踝沿着那道痕迹走。
走着走着,突然间,顾相思忽觉身后有阵阵喷气喘息声。一回头,她全身都汗毛都要竖起来了——
一只大罴不知何时悄无声息地走到她身后,大罴站立起来足有七尺多高!
顾相思瞳孔骤缩,连叫都叫不出声,瞬间头皮发麻浑身凉透。
就在大罴大吼着高挥厚爪的瞬间,千钧一发之际,嗖的一声有什么东西闪过——
大罴哀嚎一声,只见一只暗镖扎在大罴眼上。随着一道身影和一束寒光猛地袭来,大罴似被什么力量狠狠击中,不得退后几步。
顾相思惊魂未定,眨眼间看到聂长庚护在她面前,还穿着随行下人的服饰,手里握着一柄银光闪闪的长剑。
“聂......聂长庚?”
“靠边站。”他淡淡道。
大罴很快就要冲他们袭来,吼声震撼人心,挥舞着一对厚重强壮的爪子冲上前。
聂长庚硬挡不住大罴的力量,只能以柔克刚。三两招下来,大罴连连败退,彻底发狂。
大罴的怒气震得地动山摇,顾相思虽说会些拳脚,但此时她脚踝受伤,想帮聂长庚却帮不上,只能离得远一些。
聂长庚独自单挑大罴十分吃力,更何况他肩上的伤还没好全。
眼见聂长庚逐渐缓慢下来,此时天上却赫然出现一柄班斧,直直就朝大罴头上落下——
“啪”的一声,班斧正劈在大罴脑袋上,溅了聂长庚一脸血。不过几息,大罴瘫倒在地没了气息。
聂长庚抬眼望向班斧飞来的方向,是刘靖把跑掉的马儿追了回来,手上还握着另一柄班斧。
“公主!您没事吧!微臣救驾来迟!”
刘靖冲过来,单膝跪在顾相思眼前。
顾相思不自觉瞥了聂长庚一眼,摇摇头,“无碍。”
刘靖把劈在大罴脑袋上的班斧抽回来,却没收入皮鞘中,而是拎着一对班斧开始在聂长庚面前打量起来。
“你......是随行的下人?”
他狐疑地睨着聂长庚,冷笑一声,“功夫不错啊,谁家的奴才?”
聂长庚赶紧做恭敬状给他行礼,“我是......”
“是本公主府里的侍卫,贴身侍卫。”顾相思抢着道。
刘靖显然没被这个说辞打发过去,更是转着圈上下扫视聂长庚,幽幽道:“你是不是和我交过手?”
聂长庚开始紧张起来,若不是适才情况危急,他绝不会这么轻易露脸的。
“刘指挥使怕不是记错了,小的一直都在公主府里......”他将脸压得更低。
谁知,刘靖目光变得犀利,举起班斧指着他,厉声道:“是你!”
“在万施家中的那个太平会反贼!”
聂长庚瞳孔一震,难道他是那晚的刺客?!
顾相思走出来打圆场道:“刘靖你说什么呢......什么太平会,莫不是眼花了......我们还是快些回去找御医——”
“公主!这个人是太平会反贼!微臣绝不会记错!我说身法这么熟悉呢......宵晓贼子,看斧!!”
刘靖说着,就已经举起一对班斧朝聂长庚挥去,对方提剑堪堪挡下一击。
刘静猛地踹了聂长庚肩头一脚,他一吃痛手上不慎脱力,遭了刘靖第二脚。
刘靖狠狠道:“果然就是你,肩上被我扎了一剑居然还有命活下来。但今日小爷我用的是班斧,你死期到了!”
聂长庚继续提剑格挡。
上次他在万施家中遭到蒙面人刺杀,居然就是刘靖!
顾相思和聂长庚暗暗对视一眼,顿时心领神会。
聂长庚将刘靖逼到灌木丛生之地,就在他被杂草缠住手脚,招式有些凌乱之时,顾相思很有默契地,抄起地上一块石子,忍着脚踝的疼痛,上前用力砸向刘靖——
顾相思几乎把吃奶的劲儿都使出来,只见刘靖手脚一僵,后脑勺上乍时出现一个大洞。他手中的一对班斧“啪嗒”掉下地,整个人抽搐几下便倒地不起。
顾相思扔掉手中沾血的石头,心如擂鼓。二人相视,大喘着粗气,心有余悸。
刚才刘靖把发狂的马儿安抚好找了回来,顾相思和聂长庚把刘靖扶在马上,整理好自己的衣冠,装作若无其事走出树林。
好好的武状元不过和淳熙公主出去转一圈,回来时怎么就变成这样了呢?
所有臣子们都围聚在行幄旁,随行御医也换了好几个才把刘靖救活过来。
刘靖尚留着一口气,但也只会眼睁睁盯着上方,说不出话,全身瘫痪。
才刚揭榜的新科武状元,莫名其妙地就成了个活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