聂长庚瘫倒在地,细看脖颈上扎着一根银针,正好扎在某处穴位上让他动弹不得。
那群黑衣人个个蒙着面,手持利刃,看起来并非官家的兵。
狄昭负手缓缓从一群黑衣人中走出来,轻笑道:“府里的马夫小聂......居然是太平会帮主。”
“你,”他目光一瞥顾相思,“不知从哪儿冒出来的,顶着和裴钰儿相似的那张脸,竟敢混进狄府里来。”
顾相思瞳孔颤抖着,不断还脑内回忆狄昭何时发现的破绽。
“你都知道了......”顾相思满脸警惕地戒备,站在聂长庚身前。
狄昭轻蔑地哼一声,低头看了看苟南北的坟,抬脚将那块坟前那块木板踢翻,“敢骗到本官头上。”
这块木板算是苟南北的墓碑,顾相思害怕会被人认出来,连名字都没敢写。
“你——”
顾相思急得冲上去,却被眼疾手快的黑衣人一把按下。
“要杀便杀!姑奶奶随你的便!”她狠狠盯着狄昭。
没想到被识破的这天来得这么快,正巧她也快要瞒不下了,就算要杀了她,她也会化作厉鬼回魂索命!
狄昭这几日为了银子的事神色憔悴,可在此时还一副怡然自得的模样,似乎对一切的掌控都游刃有余。
他笑道:“好骨气,苟南北还真是教出一个好徒弟啊。”
顾相思心中一紧,他居然全都知道了!
“你还好意思提我师父!”她愤愤道。
“呵,苟南北当初要是乖乖收钱,老实替本官办事,哪会落到今天这个地步?我开价五百两,是黄金!够买他九条命的,那野狐禅还跟本官摆清高?死了都嫌脏。”
狄昭想起苟南北那副自持清高的模样,就狠得牙痒痒。
去年,要不是皇上在其他州府办了几个同样是放印子钱的官员,在那儿敲山震虎,他也不会这么着急忙慌想要自保。
他才大费周章找到苟南北,诚心诚意请苟南北来为他策划谋局,将地下钱庄放印子钱所收的银子洗成正经营生来的。
谁知苟南北跟狄昭念叨一通,开价五百两黄金也不为所动,甚至还说脏钱是可是永远洗不白的。狄昭听后大怒,这可是他辛苦多年放印子钱赚的银子,哪儿脏?
他看不惯苟南北浑然一副叫花子模样,自己为了带徒弟过活倒是“坑蒙拐骗”,在他面前装什么清高?
更是看不惯从小到大居然没一个人看得起他,即使他如今做到开丰府尹的位子,还是会被苟南北那野狐禅看不起。
他下令将苟南北抓起来,剜了那副狗眼看人低的眼,拔了那条说他脏的舌。
“你本来就是赚脏钱!你赚的每一文钱都沾着百姓的血!踩着百姓的血肉当做垫脚石,你算什么父母官!”顾相思怒吼着。
狄昭心中还是不痛快,看着这座坟前好残留着祭拜过的痕迹,便给傍边的手下使个眼色,手下会意后拎出一把铁锹,直接就往苟南北的坟上铲去——
一铲又一铲,没几下快要将那座小土堆给铲平。
顾相思瞳孔骤缩,看着师父的坟被一点点挖掉,她却被几人死死按在地上,越用力挣扎他们按得越紧。
“啊——”
她竭尽全力地嘶吼着,只能眼睁睁看着苟南北的尸骨就要暴露出来。
“畜生!住手!”
聂长庚瘫倒在地上,只有一双眼能活动,他以最大的视角看到顾相思被两个人从后背擒着双手,掐着脖颈往下压,嘶吼声尖锐又无助。
他憋得双目通红,无论怎么调动全身的力气都无法破开那道被制住的穴道。
顾相思嘶吼到嗓音沙哑,突然听到“啪嗒”一声,有什么东西扔到顾相思面前,她定睛一瞧——
是师父的尸体!那套熟悉的、又破又久的衣衫,黏连带着腐化后的肢体,还有一些腐肉挂在骨头上,沾着土灰像一堆垃圾似的被扔到顾相思面前。
“让苟南北看看他这孝顺的好徒弟,与太平会反贼串通,来给他报仇,可励志感人了。”
狄昭调笑着,脸上满是嘲讽。
“你不是要报仇吗?来啊,本官就站在这里,你能耐我何?”
他居高临下俯视着,如同俯视鞋底蝼蚁,顾相思所做的一切所花的心思在他眼里不过就是个笑话。
顾相思脸颊被按得贴在地面上,鼻腔里满是土腥味,和一缕缕腐尸味。
她恨得不能再恨,宁可现在狄昭一刀杀了她也不愿看到,苟南北被他挖眼枭首之后,埋在坟里还要挖出来再次鞭尸。
顾相思双眼猩红,如同嗜血的野兽般狠狠盯着狄昭。
“你可别这样看着我,你又能怎样呢?全部带走!”
狄昭嘴角勾起,负起手悠然离去。
——
顾相思被打昏了过去,再次睁眼醒来,发现自己是在一处暗无天日的地方,腥臭味扑面而来。
她从地上爬起来,后脑勺还突突地疼。
一回头,看到身后的两间牢笼里,一间关着苏婉,一间关着聂长庚,他们都铁链吊起来,浑浑噩噩,满身血污。
原来这里是府司西狱。
“婉婉......聂长庚......”
顾相思着急得手脚并用爬到牢门前,使劲摇晃着牢门呼唤。
“淳熙姐姐?”苏婉听到牢门的震响,立刻清醒过来,“淳熙姐姐你快救我出去吧,这里好黑好冷......我好怕,我想我阿爹阿娘了......”
顾相思霎时沉下来,或许被关在牢里的苏婉还不知道,苏夫人被杀,苏怀也自焚了。
她低沉道:“婉婉,我不是淳熙公主......”
此时,牢里的苏婉没有再出声,像是已经料到什么。
“聂长庚,你还好吗?”
顾相思只能看到聂长庚被铁链捆起来吊着,看不清脸色。
“还好......穴道被封住了,暂时动不了。”
聂长庚的声音听起来暂无大碍,他武功高强,若不是狄昭吹暗针封穴道,想必他们还是有一丝反抗的机会。
“呵,醒了?”狄昭踏着声音而来。
顾相思立刻警惕起来,像个蓄势待发的捕猎者般做足姿态,“你就打算把我们都困在这一辈子?”
“你倒想得美,”狄昭缓缓来到她面前,身边还带着几个黑衣人。
他又道:“既然苟南北是你师父,那他没完成的事便由你来办。我替苏家填补查抄的亏空,足足一百八十九万两白银!”
“你来把银子拿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