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夫人一连拖了顾相思好几日,从宫廷礼仪教到女诫的三从四德。
每日寅时就把顾相思叫起床了,刚睡醒迷迷糊糊的,先头顶一碗水站在木桩上半个时辰才能吃早饭。
早饭也不能吃多,味大不能吃、有骨头不能吃,总的来说就是不雅。
然后才是背读女诫,背不仅要抄写还要快速回答魏夫人出的题,只要顾相思出错或是回答不上问题,便会用教条抽她的掌心。
几日下来,顾相思的掌心已经被抽得日日红肿,好久都消不下去,全身心的折磨她。
就连一向性子寡淡的柳絮都忍不了,她问顾相思:“咱们真的任由她在府里胡来?您现在可是公主啊,且不说咱们的面子往哪儿搁,就怕耽误其他的事。”
顾相思安慰她道:“放心,她如何待我的,我都会一一让她还回来,让她麻溜儿滚出公主府。”
她让柳絮去库房里找一件看起来花色比较老的花瓶,放在厅堂最容易被剐蹭到的位置。
柳絮不解,问她这是为何。
她想起以前和苟南北闯江湖时,看过师父用这一套,故意拎着个花瓶子在街上乱逛,若是谁不小心碰着了就问谁要钱。
一张口就说这是前朝汝窑,要赔上百两银子。
她就眼睁睁看到过苟南北诓了一个恶财主好几百两银子。
——
魏夫人站在厅堂里,张嬷嬷在教着顾相思肃拜礼姿势。
“双手手心向下平伸,右手置于左手之上,合攀于胸前,随后身体向下鞠躬......”张嬷嬷边说边做给顾相思看。
她一直有个动作做得不准确,被翻来覆去一直学这个肃拜礼。
最后弄得她也烦了,干脆摆摆手道:“不学了不学了,这么多天差不多可以了。”
说罢,魏夫人又将教条拿出来,严厉道:“还望公主配合妾身。”
顾相思不屑一笑:“怎么?有本事你就抽死我啊?谋杀公主你敢不敢?”
“本公主要休息。”
她大手一挥,抖了抖酸痛的脚踝就要直径往厅堂外走去。
张嬷嬷再次抬臂拦在她面前。
顾相思神色一变:“滚开。”
“今日学习还未完成,望公主配合。”张嬷嬷眼神犀利。
“本公主就不学了,如何呢?让你们教了几天也算是给你们面子,没完没了了还?”
她推开张嬷嬷的手继续往前走。
谁知,张嬷嬷竟在她身后拉一把,顾相思也眼疾手快地抽出来。
二人推搡间,顾相思暗暗一瞥,看见那支自己让柳絮搬出来的花瓶,高高放在架子上,就在厅堂最显眼的位置。
她把张嬷嬷引过去,二人你来我往地推了又推,结果张嬷嬷一个趔趄,直直朝那只花瓶撞去——
放在高处的花瓶被撞得摔在地上,只听“咔嚓”一声,赫然四分五裂。
顾相思佯装大叫一声:“啊!你个老奴才!”
众人纷纷回头,她赶忙跨步过去,蹲在地上查看一地的碎瓷片,颤颤巍巍捡起其中一片,嗓音颤抖道:
“这可是......母后留给我的,居然......”
顾相思一抬眼便是眼含热泪,指着张嬷嬷怒斥:“这是先皇后留给本公主的遗物!你个不长眼的蠢奴才,看看你都干了什么好事!”
张嬷嬷一怔。
魏夫人也跟着走过来,起初还有些不相信,以为顾相思又是在做妖。
她一听是“先皇后”所赐,一直绷得严谨刻板的表情变得有些僵硬。
随后魏夫人也捡起地上一枚碎片,细细查看一番。她看到花瓶地步写有“洪元九年制”,果真是先帝在位时的年号。又看到胚型精致,彩釉透亮鲜艳,确实是御用的东西。
顾相思一挤眼梢,泪水就啪嗒啪嗒往下掉,“可怜本公主自幼丧母,这花瓶是母后留给我为数不多的遗物......天杀的蠢奴才,你竟然把它打碎了!”
柳絮也跟在一旁帮腔:“张嬷嬷!你该当何罪!”
张嬷嬷一脸刻薄刁钻的模样终于是绷不住,夹杂着几丝惊慌望向魏夫人。
魏夫人眼神开始飘忽起来,道:“张嬷嬷年纪大腿脚不便,实属无心之失,公主莫要苛责。”
“我苛责?那可是我的母后,是先皇后仅存的遗物!该不会你们魏家连先帝先后都不放在眼里了吧?!”顾相思痛苦地皱起眉大喊。
“妾身并非此意。”魏夫人神色变得紧张,还故作镇定。
张嬷嬷也装模作样地朝顾相思深深行礼,“老奴知错,请公主恕罪。”
顾相思一扭头,边用帕子摸着满脸的鼻涕眼泪,“我不管,从幼时我就没能多与母后多享几日天伦之乐。如今这花瓶是我唯一的念想,更是父皇赐给母后的,你这是对先帝先后的大不敬!”
“公主想如何?”魏夫人试探道。
顾相思抽泣着顿了顿:“这些天来你们抽了我多少教条,都一一还回去!还有,滚出公主府,被让本公主再看你们!”
“否则——本公主可有先斩后奏的权力!”
魏夫人欲言又止,只能狠狠瞪着顾相思,转头有些难堪地看了眼张嬷嬷。她自知理亏,无论再说什么都讨不到好。
前院里,同魏夫人刚来下马威的那天一样,周围聚满了公主府所有小厮和侍女,都在观看着张嬷嬷受刑。
柳絮握着魏夫人的那支教条,由她行刑。张嬷嬷跪在前院中央,柳絮使足了劲一狠狠抽在她身上。
柳絮清楚地记得,这些天顾相思一共被她们抽了足足三十七下。
顾相思也站在一旁看着,听着教条阵阵破风声甩到皮肉上,心中大爽,又不免暗道柳絮看着淡漠冰冷,下手还真黑。
抽够三十七下,张嬷嬷已经痛得快要昏厥过去。
魏夫人命人赶紧扶起她,脸上保持着一贯的严肃端庄,“淳熙公主,可满意了?”
顾相思轻蔑地翻了个白眼,昂着头傲气道:“还请魏夫人和各位嬷嬷们,离开公主府吧。”
她手往大门口一摆,高呼一声:“送客——”
魏夫人怒瞪着顾相思,她本来是替魏措教训一下顾相思的,没想到被这小丫头片子摆了一道。
她还想要拖个两三天,直到魏措和官家把领兵北伐的人选定下来才松口,但是让顾相思用先帝先后压了一头。
魏夫人心怀不甘,只能带着所有教习嬷嬷们气冲冲离去。
魏家人哄哄着来,又匆匆离去,公主府门前顿时豁然开朗,一片空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