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星辰到第一个养父母家时,在她之前,这家原先是有一个女孩的,叫暖暖。
不过,她死掉了。
于是这个养父母一家,一直都把自己当他们女儿的替身来养,逼迫她接受这个不属于自己的名字。
那时候她刚上小学六年级。
因为养父借钱欠债也要赌博的,所以他们一家人为了躲避高利贷,从小区的公寓,搬到了这个贫民窟一样的破烂巷子。
这个巷子里住满了社会的渣滓,和养父一样赌博的,偷东西的,拐卖小孩的也有。
一到晚上,那狭长得几乎没有尽头的黑暗走廊,就成了沈星辰的噩梦。
总有眼睛在黑暗处窥视着她,沈星辰能感觉到那些落在她身上,不怀好意的目光。
她在口袋揣满了石头,随身带着胡椒粉,凭着自己的智慧从几个猥琐的大叔手里脱过身。
躲得过陌生人的骚扰,却没有办法躲过养父的毒打。
随着赌性越来越大,养父对养母的毒打也变本加厉,从一开始的衣架到手机的充电线,再到板凳。
每天放学沈星辰就看着养母跪在地上,一身的伤口。
沈星辰在家不敢大声说话,稍微一不注意,就会被那个名为“爸爸”的人一脚踹翻在地。
等着她的,就是一阵毒打。
沈星辰的童年开端在一日日的、看不到希望的家暴中度过。
她太痛苦了。
本以为得到了新家庭的爱,实则是新的地狱。
等她反应过来的时候,自己已经开始收集死亡的一百种方法。
她活下来的唯一希望,只剩下自救。
每天叫醒她的不是别的什么,而是积攒新的勇气,维持自己的生命。
没有经历过家暴的人很难理解这种感受。
你渴望着父爱母爱,同时你又唾弃渴望父爱的自己,连带着讨厌这个有这样父亲的家庭。
她想抹杀自己的存在,因为这样的养父母家庭,如同地狱,想要逃离,却还被这样的“父亲”拿捏着。
就在这样无助而绝望的情况下,沈星辰遇到了一个改变了她想法的人。
那个人的出现,救了她的命。
遇到那个人的时候,正值仲夏,那是个蝉鸣此起彼伏的夜晚。
那天晚上沈星辰被养父从床上拽出来打了一顿,撕碎了衣服,只剩下破碎的布条,穿着内衣被丢在了门口。
到处都黑漆漆的,沈星辰抱着冰冷的胳膊,努力将自己蜷缩成一团。
恐惧、愤怒、羞愧……种种情绪在胸口横冲直撞,最后化成眼泪吧嗒吧嗒地往下掉。
她含着泪望向黑得望不见尽头的长廊,总觉得黑暗中有什么在一步步地向她走近,要把她整个人都吞噬了。
“不要怕……不要怕……”沈星辰安慰自己,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哽咽得近乎失声。
在这样绝望的情况下,沈星辰摸到了地上的一块碎玻璃,尖锐的触感令她着迷。
等她意识到的时候,已经在自己白皙的手臂上,划开了一个口子。
红色的血液刺痛眼睛。
有个声音在诱惑着沈星辰再用力一点,把手腕整个割断。
就在她麻木地执行这个动作的时候,一个声音响了起来:“喂,你在干嘛呢?”
那声音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
直到感到有人把外套披在了她身上,感受到了久违的温暖,沈星辰才回过神,缓缓地抬起头。
夏日蝉鸣,星河闪烁。
站在黑暗中的男孩子,穿着一件干净的白衬衫,白得发光,那白色刺得她眼膜阵痛。
因为逆着光,沈星辰并没有看清他的样子。
事实上,那整个过程,她都是意识恍惚的。
后来怎么去的男孩家,沈星辰都记不起来了。
等有知觉的时候,自己已经在男孩的家里,她发现这就在她家楼上。
男孩翻着衣柜,从里面摸出了一套小裙子,丢给了沈星辰:“穿上。”
说着自己去房间把门关上了,把沈星辰丢在客厅。
沈星辰才记起来,自己什么都没穿,只披着他的外套。
不由得脸上一红,小心地把裙子给套上了。
刚穿好裙子,大门就砰砰地响了起来,沈星辰吓了一跳。
这时,那男孩打开房门,皱着眉,一脸不耐烦地去开了门。
刚打开门,那刺鼻的香水味混着酒味,一下子就冲进了屋子。
一个穿着暴露的女人,一下子就倒进了男孩的怀里,沈星辰注意到她哭哭笑笑,妆容糊成了熊猫眼。
女人又哭又闹,孩子一样在地上撒泼打滚,估计是喝醉了。
沈星辰认识这个阿姨。
据说是做的站街的生意,整天穿着短裙,站在巷口招呼过路的男人。
原来她还有个儿子。
女人骂的都是粗俗不堪的话,沈星辰害怕极了,贴着墙战战兢兢地发抖,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切。
男孩像是习以为常了,他黑着脸,撑着比自己还要高许多的女人,熟练地伺候她到卧室睡了。
等再出来的时候,手里多了医药箱,丢到了沈星辰身边:“上药。”
沈星辰发现他话不多,但其实很会照顾人。
是个面冷心热的人。
手臂划开了很长一道口子,看上去血肉模糊的很可怕,真的是对自己下了死手。
“谢谢。”沈星辰上了药,拘谨地坐在沙发一角,正考虑着要不要离开,还是就这样赖在他家一晚上。
反正自己,今天是无论如何都没办法回家睡的。
出去就只能睡大街。
男孩也没说要她留下,也没有赶她走。
但不知道为什么,沈星辰觉得自己就是这样留下来,他也不会说什么的。
果然到了晚上,男孩把乱糟糟的沙发扒拉出来,丢了一个毯子和枕头给她。
这次什么也没说,但意思很明显:你可以在这里睡一晚上。
屋子不大,一个客厅一个卧室。
看得出来这张沙发是男孩平时睡觉的地方,因为卧室里那个女人一个人占据了一张床。
现在沈星辰占了床,男孩就睡在铺了薄被的地板上。
他双手枕着后脑勺,黑暗中眼睛亮晶晶的,不知道在想什么。
屋子里的女人,睡梦里还很委屈似的,一直在哭。
沈星辰没忍住问他:“她为什么哭啊。”
“为自己的命运哭罢了。男人不要她了,自己又没本事活着。”
沈星辰敏锐地从男孩的话里,听出了怨恨和怜爱复杂的情绪,似懂非懂地点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