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责罚楼心玥的事情很快便传入了景元公公的耳中。
他转了转眼珠子,快步来到御书房,行礼后便赶忙在秦玄昭耳边低声道:“陛下,楼姑娘刚刚被太后宣进殿中,不知究竟发生了何事,突然就被太后亲自责打了二十大板。”
秦玄昭闻言,顿时挑了挑眉,没想到太后动作居然这么快,自己前脚刚刚赏赐完,他后脚就立刻将人带入了宫中。
他放下手中折子,语气淡淡:“她伤得重吗?”
“奴才听工人说,他身上青肿一片,现已经被拖到了外头,太后不准任何人探望。”
听到这话,秦玄昭不禁垂下眼眸,陷入了沉思之中。
其实他并不在意楼心玥的伤。
这女人不过是颗被他推向棋盘中央的棋子而已,只要能够引起太后的注意,让太后的视线不再落在谢清蕴的身上就可以了。
不过这样一来,那他做戏就得做全套了,如今楼心玥受了伤,那他如此在意他,自然是要及时出面去应对一番的。
想到这儿,他压下心思,目光一凛,转身大步朝门外走去:“备轿,去慈宁宫!”
慈宁宫内,太后刚刚打完楼心玥,还让人将他拖到了外头,心中好不容易出了口恶气,便突然听宫人通禀陛下到访,顿时神色一凝。
“让他进来。”
片刻后,秦玄昭快步走入,面色凝肃,眼中浮着几分急切与恼意:“母后,朕方才得知,楼心玥被您重罚二十大板?她不过是个小小女子,有何罪当此责?”
太后微垂眼眸,捏着帕子的手却慢慢收紧,声音冷然:“皇儿这是来质问哀家?”
“不是质问。”秦玄昭语气压着火,“只是心玥虽无功劳,也无大错。她是儿臣赏过的人,若宫中就这般处置,叫外人如何看皇家颜面?”
太后轻轻冷笑一声:“你既然问,那哀家便告诉你。”
“楼心玥在哀家面前,口出狂言,以下犯上。她以为得宠,便可目无长上,哀家若不罚,以后谁还守规矩?”
秦玄昭神色微变,随即沉声道:“她性子单纯,说话莽撞。若有冲撞母后之处,自然是该罚的,朕只是以为,这二十大板,未免也太重了些。”
太后盯着他,眼神深沉冷锐。
难道他是真的很在意这个女人?不然为何今日突然下了那么重的赏赐?
如今又三番两次为她说话,甚至自己前脚刚刚责罚完他,后脚就来了自己的宫殿,甚至不惜和自己起争执?
想到这儿,他心中有了一些计较,声音微冷:“你只看情分,却不知今日他冒犯了哀家,哀家若是不罚的重些,来日,旁人便以为哀家是个软弱可欺的,甚至要以为皇室无人!”
“届时,不仅是哀家的威严,就连你也是要受到牵连的!”
听到这话,秦玄昭知道自己差不多也是时候收手了。
今日这番表演,应当也足以让他确认自己的心思了。
于是他便做出一副内疚的模样来,低头拱手:“是,朕明白了。”
太后没再多说什么,冷冷挥了挥手:“退下吧。”
离了慈宁宫,他回到御花园小亭,楼心玥已由景元带过来候着,仍是脸色苍白,腿脚不稳的模样,整个人靠在丫鬟的身上,看起来楚楚可怜极了。
秦玄昭缓步走近,神色收敛了几分锋芒,温和的说:“你受委屈了。”
楼心玥一听,鼻头一酸,眼圈瞬间红了,泪水几乎要夺眶而出。
“臣女不怪太后,只是……只是不想陛下为我为难。”
秦玄昭眼中浮起几分“怜惜”,声音沉稳而温润:“你随朕入宫,是朕安排的,不该让你受这样的罪。”
“今日之责,非朕所愿。”
他说着,回头吩咐景元:“来人!朕要重赏!”
景元立刻会意,试探的问道:“陛下所言……赏何物?”
秦玄昭侧目看向楼心玥,又低声道:“便说楼姑娘近日在宫中服侍有礼,心思细腻,照料妥帖,朕心甚慰。”
“赐黄金一万两,南海珍珠一匣,御库绫罗百匹,宫中秘制补药十方,再送玉镯、香品、鸳鸯枕一对!”
景元赶忙应声而去。
楼心玥听着这一连串赏赐,早已泪如雨下,嘴唇轻颤,一时间竟说不出话来。
她从未想过,有朝一日,皇帝会当着这么多人,为她顶撞太后,又亲口安慰她,赏她万金。
她含泪跪下,哽咽道:“臣女……臣女愿为陛下赴汤蹈火,死而无憾。”
秦玄昭伸手,虚扶她起身,语气低柔:“不必如此,你只要好好养伤便可。”
不久后,景元带着一整队宫人,抬着礼轿,从御道而下,浩浩荡荡直奔安阳侯府。
所过之处,人群簇拥,两旁百姓纷纷侧目,低声惊呼。
“这又是宫里送赏?怎么这么多宝贝?”
“哎呀,这回排场太大了吧!你瞧那一抬一抬的,全是宝箱!”
“这个方向……难道是送去安阳侯府的?天呐,安阳侯府最近排场也太大了吧?”
安阳侯府门口,小厮听见动静,一边惊诧,一边快步迎上:“哎哟哟,景元公公,您这是……”
景元笑呵呵地摆手:“别紧张,是好事。”
“咱家陛下心情好,赏给楼姑娘些许小玩意儿。”
话音刚落,后方一抬一抬箱子,锦盒便依次铺开。
门外人群越聚越多,看到那些宝物,众人都被震惊得瞠目结舌。
“我天……这叫小玩意儿?”
“能被赏赐这么多宝物,难道陛下是看上他了?”
“哎呦,这个楼姑娘真是了不得啊!”
楼心玥坐在礼轿之中,听着外头人声鼎沸,脸颊发烫,心跳如鼓,眼眶再次湿润。
他就知道,秦玄昭心中一定也是有自己的。
虽然今天自己挨了一顿打,但是也都值得了。
到了晚上,秦玄昭想到今日所为,心中不由得有些忐忑。
虽然他知道自己问心无愧,所做的这些事不过是为了掩人耳目,可是谢清蕴知道吗?
她会不会误会自己的初衷?
想到这儿,他不禁抿了抿唇,召来景元,让他把谢清蕴带入宫中。
不久后,谢清蕴便在景元的带领下,步入殿中。
她一身素净服饰,面色清冷,盈盈下拜。
秦玄昭赶忙走到她的面前,轻轻将她扶了起来,然后解释道:“你今日应也听到了朕对楼心玥的赏赐之事,但是那都不是朕的本意。”
“朕只是想让太后相信,她是我心中人,如此便可引开她的视线。”
“今日之举……只为护你周全。”
谢清蕴早已知道了这些,可是如今听到他亲自澄清,还是不由得心中一暖:“放心吧,陛下,我都明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