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闵知道,自己现在这个状态,急着回京城反而不妥。那一剑,不仅抽空了他的力量,更让他与国运金龙的联系变得极其微弱。现在的他,除了肉身还算强悍,和一个普通的后天武者没什么两样,甚至更糟,经脉里空空如也,还隐隐作痛。
他需要时间,哪怕只是很短的时间,来恢复一丝自保之力。
而且,他也想看看,自己治下的子民,如今过着怎样的生活。
想到这里,他点了点头,虚弱地说道:“那……就叨扰了。”
……
大周京城,此刻早已是风声鹤唳。
就在不久前,皇城之上,国运金龙显圣,发出一声震天咆哮后,便化作一道金光,撕裂虚空而去。
这惊天动地的一幕,整个京城的百姓都看在了眼里。
起初是震惊,而后便是恐慌。
国运金龙,乃国之根本。它毫无征兆地离去,意味着什么?
难道是陛下出了什么意外?!
这个念头,像瘟疫一样,在京城之中迅速蔓延。
太和殿内,孙武和张虎两位大将军,如同两尊门神,镇守在殿前。文武百官,有一个算一个,全都聚集在殿内,一个个面色凝重,议论纷纷。
“孙将军,到底发生了何事?国运金龙为何会突然离去?”一个老臣颤颤巍巍地问道。
孙武面沉如水,没有回答。他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他知道,这绝对和陛下有关。陛下离京之前,曾与他密谈过,说要去处理一件关乎大周生死存亡的大事。
难道……是那件事出了岔子?
“慌什么!”张虎脾气火爆,看着殿内乱糟糟的景象,忍不住一声大喝,声如洪钟,“陛下神威盖世,天下无敌!区区小事,何足挂齿!国运金龙离去,定是去助陛下一臂之力,很快便会归来!尔等身为朝廷栋梁,如此惊慌失措,成何体统!”
张虎这一嗓子,总算让殿内的骚动平息了一些。
但所有人的脸上,依旧是忧心忡忡。
就在这时,殿外忽然传来一阵惊呼。
“回来了!回来了!国运金龙回来了!”
众人闻言,蜂拥而出。只见那蔚蓝的天空之上,一道金光闪过,那条威严浩瀚的国运金龙,重新出现在了皇城上空。
只是,与离去时的威风凛凛相比,此刻的国运金龙,身形显得有些虚幻,光芒也暗淡了不少,仿佛经历了一场惨烈的大战,疲惫不堪。
它盘旋了一圈,发出一声低沉的龙吟,便重新没入了皇宫深处,消失不见。
百官们面面相觑,心里的石头,落下了一半,又提起来一半。
回来了是好事,但看样子……陛下那边,恐怕战况不容乐观啊。
孙武和张虎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深深的忧虑。
“传令下去!”孙武当机立断,声音斩钉截铁,“影卫全体出动,不惜一切代价,寻找陛下的踪迹!另外,封锁所有消息,京城内外,胆敢妄议国运、动摇民心者,杀无赦!”
……
东海之滨,一个小小的渔村。
吴闵和影一被安顿在了一间还算干净的茅草屋里。船老大的婆娘,一个朴实的中年妇人,给他们端来了一碗热气腾腾的鱼汤和两个粗粮饼子。
“两位客官,家里穷,没什么好招待的,先将就着垫垫肚子。”妇人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
“已经……很好了。”吴闵捧着那碗鱼汤,一股暖流从胃里升起,瞬间传遍了四肢百骸。
他已经不记得,自己有多久没有吃过这样普通,却又如此美味的食物了。身为皇帝,他吃的每一口饭,都要经过数十道程序的检验,精美绝伦,却也冰冷无比。
而眼前的这碗鱼汤,只放了些许盐巴和几片野葱,却带着一股浓浓的,名为“生活”的味道。
他小口小口地喝着,感觉自己空荡荡的经脉,似乎也恢复了一丝生气。
影一则坐在角落,面无表情地啃着粗粮饼子,但那微微眯起的眼睛,还是暴露了他此刻的心情。
“大娘,如今这海上,赋税如何?”吴闵状似无意地问道。
妇人闻言,叹了口气,随即又露出了笑容:“说起来,还得多亏了当今的陛下。以前啊,那官府的税,一层接一层,苛刻得不得了,一年到头,我们这些渔民,累死累活也落不下几个钱。可自从新皇登基,颁布了新政,咱们的税,一下子就轻了七成!现在啊,只要勤快点,日子总算是有盼头了。”
她一边说着,一边絮絮叨叨地讲着村里的变化。谁家去年盖了新房,谁家又添了个大胖小子,言语之间,充满了对如今生活的心满意足和对那位素未谋面的皇帝的真诚感激。
吴闵静静地听着,心中百感交集。
他一直以为,自己所做的一切,是为了皇权,为了系统,为了对抗那些潜藏在暗处的敌人。
但直到此刻,他才真切地感受到,自己肩上,还承载着另外一些东西。
那就是,这亿万子民的殷切期盼。
那一剑,斩向旧日支配者,汇聚了他们的国运与信念。而此刻,他们朴实的话语,又像是一剂良药,在无形中,滋养着他受损的灵魂。
“皇道……原来,这才是真正的皇道……”吴闵喃喃自语,心中似乎有什么东西,悄然破碎,又有什么东西,正在生根发芽。
就在这时,屋外忽然传来一阵嘈杂的脚步声和嚣张的叫骂声。
“吴大海!你给老子滚出来!这个月的‘平安钱’,该交了吧!”
船老大吴大海愤怒的声音响起:“王二麻子!你们还有没有王法了?朝廷早就明令禁止,不许私设名目,向渔民收费!”
“王法?”一个尖锐的声音嗤笑道,“在这片码头,我大哥就是王法!少废话,今天不交钱,你这条破船,就别想再出海了!”
茅草屋内,吴闵的眉头,缓缓地皱了起来。
他捧着鱼汤的手,停在了半空中,眼中,闪过了一丝冰冷的寒芒。
茅草屋外的争吵声越来越大,很快便夹杂了妇人的哭喊和孩子的惊叫。
“别碰我家的船!你们这群天杀的!”
“嘿,小娘皮还挺辣,信不?信老子连你一块儿收了当平安钱?”
“哇——爹!娘!”
吴闵将手中的汤碗轻轻放下,原本因温暖食物而缓和的脸色,此刻已经冷若冰霜。
他不需要看,光听声音,就能在脑海中勾勒出外面那副仗势欺人、鱼肉乡里的丑恶嘴脸。
“陛下。”影一站起身,无声地来到吴闵身边,眼中杀机毕露。
对他而言,外面那些人,已经是死人了。